第二章 果然是主角

周雲松覺得眼前的王師弟，跟方才好像不太一樣，好似，好似老狗看見肉包子。

「疏，疏漏？什麼疏漏？」

王青作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順勢把周雲松引入精舍，又把主位讓給他，妥帖的很。

「周師兄，你想想，本宗弟子輩共七代，每一代都有大師兄，陳楓師兄固然天賦高、機緣好，但他修行時間畢竟不如前面的師兄師姐，我們如此大張旗鼓地推舉他成為本代大師兄，你叫那些千辛萬苦才上位的前代大師兄如何想？豈不是平白為陳師兄樹敵？

而且就是本代弟子，以及前代的尋常弟子，內心深處也必然生出不滿。凡人之中，尚且有人仇富有人仇帥，師弟我當初就深受其害。更何況是我等仙門弟子，個個心有傲氣，就連周師兄你，若不是為陳師兄個人風姿折服，也必不會敬服他輕而易舉成為本代大弟子啊。」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那以王師弟的意思？」周雲松追問道。

王青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這事不難。關鍵就落在『造勢"二字上，只要把大勢成就，陳師兄就是不想當這個大師兄，眾人也非得讓他當。」

周雲松眨眨眼，突然站起身來：「走走走，我帶你去找陳師兄。」

王青還沒來得及讓周雲鬆寬心，說明自己無意搶他的親信地位，就「呃」的一聲被拉出去好幾丈，真是個單純的年輕人啊——說來本代弟子最大的也不過十八歲，這是四明山招納新弟子的年齡上限。

不過倒是不能大意，畢竟主角命格的其中一項特質——落地就是老狐狸，個個好似滾油老鼠，滑溜的不得了。

……

四明山的七代新弟子里，漸漸傳起關於十年一度的上宗斗戰之事。

三品宗門青雲派下屬四品宗門，每十年，宗門就要進行一次斗戰，以斗戰結果分取上宗的賞格，這也是給下宗弟子一個機會，一些依靠本宗之力無法獲得的天材地寶，功法神通，都有可能藉此賜下。

而歷代大師兄就是斗戰的重中之重，是出戰的必然人選。

議論的走向不免朝著「誰能成為本代大師兄」而去。

陳楓自然是其中之一。

「這一步就叫『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王青同旁邊的青年說道。

青年一身青色道衣，身長玉立，劍眉星目，自有一股昂揚氣勢——這就是陳楓了。王青當初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此人很有局部主角的賣相，像極了一位鐵肩擔道義的宗門憨憨大師兄。

「人人皆在討論大師兄的候選人，自然而然便會有若干位露出水面來，這名單一旦被眾人認可，那麼無論誰最終坐上大師兄的位置，都已經有相當的認可程度了，更何況，陳師兄本就是大家最為屬意的人選，屆時塵埃落定，就是眾望所歸。比之早早露出爭奪之心，讓眾人心有芥蒂，這一步還是略高明一些的。」

陳楓點頭，相比之前的粗暴計劃，王青操刀的新計劃，毫無疑問不是高明一些，而是很多。

「此事有勞王師弟了。」陳楓翻掌一抬，一個小小玉瓶就出現在掌心：「這是出自嚴師祖九元府的獨門練氣丹藥九元聚氣丹，我也只得了九顆，這三顆就算為兄的謝禮。」

啊，主角啊主角。

只有主角才有如此寬闊的胸襟，在眾人都急缺丹藥的時候，如此大方施恩。要知道，一步快步步快，有了這三顆丹藥，王青許是就能早大家一步破入築基，成為資深弟子，諸般好處都是顯而易見的。

「多謝陳師兄，師弟必辦好此事。」

王青毫不扭捏地收下玉瓶，主角都是真心實意，從不玩兒虛的，給他就是給他了。

陳楓看著空空蕩蕩的掌心，小拇指和無名指勾了勾，把手收入袖中：「我自是相信師弟的，師弟放心，待我坐上大師兄之位，還有厚報。」

大師兄之所以這麼熱門，那是因為他掌握著對資源的部分裁量權，譬如季度獎和年終獎——每個季度，宗門對弟子都是有考評的，上中下三等，上等賞三個月的丹藥，中等是一月，下等是一旬，缺評的啥也沒有。年終考評也是如此，獎勵分別是一年、四個月、一個月的丹藥。

這其中，本代大師兄的打分，是有相當權重的。

這種機制，王青覺得是很好理解的，每代大師兄都是宗門骨幹的儲備，從一開始就鍛煉他們的領導才能，也給他們收容人心的機會——等到他們結丹之後，進入宗門管理層，馬上就能當用。

「陳師兄只管坐等。」

果不其然，只過了半個多月，七代弟子就從一百二十多人中選出四位大師兄候選來，陳楓自然位列其一。

王青看著這四個人的名單，腦袋裡迴響著四個人的信息——除了陳楓之外，有一位元定師兄，是門內結丹長老的嫡系後人，靈華之八分，僅次於陳楓。朝中有人，自己又有天分，加上那位長老在前幾代弟子中也有一些門人，很多人喜歡燒熱灶，也是不出奇的。

還有一位鍾素衣師姐，很得女弟子的敬重，當然還有她們的幾位欽慕者。

最後一位，支持者最少，名叫葉飛，出身微末，為人孤僻，不太與人打交道，但傳功長老親口贊過他，說他雖然靈華之光只四分，比陳楓、元定稍遜，但道性卻足，結丹的希望不小，並額外傳了他一部機緣所得的殘缺劍法。

王青的指尖掠過元定、鍾素衣，在葉飛的名字上點了點：「姓葉啊，劍法，還是殘缺的。」

世人皆知，姓葉的人，不能小看。

世人皆知，弱小時得到的殘缺法門，不能小看。

嘖。

「看來看去，這個葉飛倒是有點區域主角的感覺，比局部主角還要更高一層。不過按照規律，這種性格的區域主角往往都是獨行俠、嘲諷怪，不好跟，交好可以，追隨就沒有太大的價值。」

王青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定在陳楓的名字上。

他放下名單，坐定榻上，提筆寫下一封信，落上自己的名款之後，才在抬頭處寫下六個字：

「素衣師姐芳鑒……」

寫完，王青把信提起吹乾，「先前」兩個字飽蘸墨水，乾的很慢，倒是「依約而行」四字，已經墨痕入紙。等了一會兒，他把乾燥的信紙裝入信封中，出門找了一位相熟的女弟子，由她代為轉交。

不過三日之後，王青就從周雲松那裡聽到消息，四位候選之一的鐘素衣，已經公開表明支持陳楓擔任本代大弟子。

如今就是二比一比一的三方格局了。

離眾望所歸，只一步之遙。

王青亦在精舍內吞下最後一粒九元聚氣丹，順利沖開手三陰經的第一條——手太陰肺經。

練，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