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劉老憨

「你說什麼？」

正蹲在地里拔草的劉老憨，瞪著那雙厚重的眼皮看著安九靈問著。

「到我家裡來，幫著我娘照看鋪子，你來不來？」

還沒進村裡，遠遠的就看到在地里拔草的劉老憨。

看他的樣子應該很早就起來幹活了，一半地的草都給他扒乾淨了。

還算是個勤快人，可惜，地薄家窮沒有大牲口，能糊弄口飯吃就不錯了。

這還要看老天爺賞不賞這口飯呢。

「招夫養子？」

他倒是明白，可，臉上的表情卻是驚愕的，不可置信的。

「對，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同意，我就找媒人來。選個日子，你過來就行，」

「這是你娘的主意？」

畢竟安九靈還是小孩子，男人自然是有些不信的。

「來我家也可以，但，你要守得了我定下的規矩，才可以過來。」

安九靈早就想好了這件事情，人過來可以，但必須給他立了規矩才可以。

甚至還要立下鍥約。

「你看，這是我寫的文書。」

「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還是你念給我聽吧。」

男人站了起來，現在他可沒心思再弄他這半畝荒田了。

「劉老憨自願進入『駝子雜貨鋪』開始，以後生是王月娥（安九靈娘）的人，死是她的鬼。待王月娥的孩子如親生孩子來養育。就算以後生養了自己的孩子，也要隨著駝子的姓氏，一生絕不背叛王月娥，不背叛『駝子雜貨鋪』，如有背叛，掃地出門，永不許在踏入『駝子雜貨鋪』半步。」

這是安九靈昨夜裡親自執筆書寫而成。

手裡拿著一盒印色遞給這個憨憨的男人。

「你要是同意了，就在這上面按個手印，我們這協議就算是生效了。」

「你不會騙我吧？」

直到這個時候，劉老憨還是不敢相信的樣子。

「你只要按上手印，這就算是你同意了。」

安九靈將手中的紙又向他遞了遞，看著有些驚慌甚至半天才反過神來的劉老憨，忍不住一臉驚喜的樣子，暗暗偷笑。

「你不虧，媳婦有了，還白白賺了個鋪子，這麼好的事情不是誰都會有的。」

「嗯嗯嗯……」

到底是一個大餡餅砸在了頭上。

反應過來的劉老憨趕緊伸出那黑黢黢的手指頭，在印色上沾了一下，按在了安九靈指弄的位置上后。

傻傻的抬頭看著她，笑著。

「這樣我就是你大了唄？」

「過了門我和弟弟還有你將來的孩子，只管你叫叔，」

大？此生除了死去的親爹，還有善良的駝子爹，自己不會在叫任何人爹了。

「哦，都聽你的，聽你的，」

「嗯，我去找媒婆，會讓她將給你置辦好的衣服送過來的，你這幾天就等著好消息吧。」

安九靈如何都沒想到竟然會這麼順利，不由得也是喜從心來。

轉身正欲向村子走去，劉老憨那憨憨的聲音從身後怯怯的喊了一聲。

「那個，丫頭……」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如何喊她才合適。

「還有什麼要求么？」

安九靈站住，看著他有些閃躲的眼神，卻張合著嘴巴欲言又止的樣子問著。

「哦，不是的，這好的事情，我哪還敢再有什麼非分之想，我是想說。」

他怯懦的低下頭，思付了半響，狠力的咬緊他那有些爆皮的厚嘴唇。

終於楊弄起那張黑漆漆又消瘦的臉，抬起厚重的眼睛堅定的看著安九靈說著。

「你爹死的哪天晚上我正好從山上下來，隱隱中我看到了有幾個人壓著你爹向村外的樹林中走去。」

「你是說你看清楚了那些人？」

娘說爹是被人害死的，奶奶也說爹就是被人給害死的。

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安九靈不由得打了一顫，愣愣的看著劉老憨那雙直視自己的眸子。

「不是村裡的人，是外面的人，」

「你認識？」

不是村裡的？爹好賭這誰都知道。

可他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和村裡的人賭錢，這不是村子里的人，那會是？

「上個月我去鎮子上賣菜，結果有幾個人從身邊走過去我看著熟悉，一路跟過去，才知道他們是『五里村』的人，」

「五里村？」

那可是離鎮子很近的一個村子，爹怎麼會認識他們？

但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爹的死和這幾個人有關係。

「如果看到人，你還能認出他們來么？」

「嗯，可以，丫頭。」

男人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說到。

「本來這些我是不該說給你的，可，眼看著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爹雖然是個賭徒，但人仗義，從不小看我。所以，他被人害死後我的心裡也一直不落忍，如果那晚我跟著過去，也許就能救下他一命了。」

說到這裡，他臉上難掩愧疚之色。

「都過去了，那都是爹的命，你還是準備好過門這件事情吧。」

爹是被人害死的，小的時候自己還不甚明白。

可現在，提起這件事情來，竟莫名的會激起一股邪火來。

五里村？等著。

閨女給娘招婿，一時間在『安集鎮』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說安九靈是個懂事且精明的丫頭。

但，更多的人說，安九靈就是個不安分守己命硬方爹的觸頭貨。

用不了多久這個叫劉老憨的男人也會被她給方死。

謠言止於靜，自己的日子還是要自己過。

劉老憨過來后，整個『駝子雜貨鋪』都變得不一樣了。

娘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多起來。

就知道老憨不是個懶惰的人，干起活來是不稀力氣的。

這點倒是讓安九靈觀察了一段時間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日，在鋪子里賣貨的安九靈，正低著頭整理貨架上的東西。

只聽得幾個男人那毫無遮攔的吆喝聲，並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嘿，聽說這駝子雜貨鋪里有個厲害的小丫頭，我們今天來看看。」

安九靈聽得真切，卻假裝還在理貨。

「小丫頭，轉過來讓爺幾個看看。」

一回身，安九靈並沒有露出氣惱的神色。

反倒是臉上掛著她一貫的笑容問著幾個男人。

「幾位想買點什麼？」

「買人，賣不？哈……哈哈哈……」

為首說話的是一個身體膀闊，滿臉鬍鬚的男人。

此時手指著安九靈有些發冷的臉大笑著。

「各位想看點什麼？」

聽到聲音，老憨急忙從後院跑了過來。

眼睛落在幾個人的身上時，他竟然楞了一下。

而他這慌亂的眼神並沒有逃過安九靈的眼睛，並也將眼神再次灌注在大鬍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