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電光石火間,兩人迅速分開了。
嚴真捂住心口,很輕易就能感覺到急劇加速的心跳,眼神壓根兒就不敢往旁邊看。顧淮越則是愣了一下,握住方向盤的手仍不自覺的轉著,直到車尾快撞上車庫的大門時才猛然回過神來,轉動方向盤,將車倒了出去。
期間還不忘瞥一眼顧珈銘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小崽子正捂著嘴笑呢。
他站在副駕後面,戳了戳嚴真的肩膀:「嚴老師。」
嚴真不理他。
於是小朋友百折不撓地戳,嚴真惱羞成怒地從車窗這一邊扭過頭去,兇巴巴地問:「幹嘛?」
小朋友嘟嘟嘴:「老師,今晚做油燜大蝦和紅燒魚。」
先油燜紅燒了你再說!嚴真簡直想磨拳霍霍了!
忽聽顧參謀長咳嗽了兩聲,壓低聲音說:「顧珈銘,坐好。」
聲音淡定自如,嚴真轉過身去,用餘光打量了他一下。側臉依舊很平靜,只是嘴角似乎有著可疑的弧度。
他在笑?
顧珈銘磨磨唧唧地蹭到了座位上,眼神在前面兩個大人中間瞄來瞄去,心裡很是不解:同樣是啵啵,反應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回到家嚴真就自覺地躲進廚房去準備晚飯了,顧家父子一對視,顧參謀長果斷地拎起小朋友的后衣領子進房間去進行再教育了。聽著咔嚓的一聲門響,嚴真才稍稍放緩了動作,呼出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面前堆放的草魚和大蝦,又不禁覺得好笑。
不一會兒顧淮越從房間出來,直接進了廚房,他接過嚴真手中的草魚:「我來。」
他脫了軍裝外套,一件軍綠襯衣外罩了一件墨藍色的線衣。或許是燈光的緣故,嚴真覺得他看上去柔和了許多。在她看來,穿上軍裝的他無形中就有一種迫人的壓力,以致於每次看他她都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低過他領口上的那對領花。
愣了愣,嚴真向後退了一步,看著他在前面忙碌。動作嫻熟而精準,彷彿在他手下的不是一條魚,而是一把槍。
「珈銘呢?」她裝作不經意的問。
「在房間反省。」顧淮越說。
嚴真頓了下,問:「你訓他了?」是為了那個惡作劇的吻?
「小施懲戒。」他將處理好的草魚放入水盆中,「不然下次還得這麼被他外婆提溜回來。」
原來是,這個原因。
嚴真竟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可是反應過來又覺得不對勁兒。腦子是徹底混亂了,她按按太陽穴,準備洗米煮飯。只是還沒碰到水龍頭,就又被某人半道截去。
顧淮越抬頭,看著她說道:「我來,你去休息。」
今天是她「每月都有那麼幾天」的日子,她知道,他也知道。
這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嚴真一想到這層意思就忍不住臉紅!
洗凈了手,她向外走去,準備去看看被「小施懲戒」的顧珈銘小朋友。
小朋友正叼了一根鉛筆坐在書桌前發愣,神情有著不一般的嚴肅。嚴真走近,伸指彈了彈他的腦袋瓜。
啪嗒鉛筆掉了,小朋友捂著腦袋瓜抬頭怒目而視,看到的卻是嚴真笑吟吟的一張臉。
「幹嘛。」這次換小朋友沒好氣了。
嚴真在他身邊坐下,撈過他面前的本子看起來。田字格里裝著一個又一個歪歪扭扭的漢字,細讀起來,竟然是一首詩——白居易的《長恨歌》
這可完全不在一年級小朋友能力所及的範圍。
她抬眸,看著顧珈銘:「抄這個幹嗎?」
小朋友蔫蔫的說:「每次犯錯首長都會罰我抄古詩。」
所以說,現在已經進行到《長恨歌》的水平了?這小崽子平時得犯多少錯?!
「那你說,這次你有沒有錯?」
「不光我一人,林家小孫子也有錯,可是他爸爸就不罰他抄古詩!」小朋友忿忿道。
嚴真失笑,摸了摸他的腦袋:「不一樣的,你爸爸是為你好。」
可小朋友哪領請:「還不如罰站呢!」
能武的幹嗎還來文的?
抄古詩能把那林家小孫子抄趴下嗎?
嚴真可是忍不住囧了,敢情這小孩子滿腦子的法西斯主義!
「而且,首長還說,下個月還得去外婆家。」這是最讓他傷心的事情了。
「為什麼?」明明這麼不喜歡,卻還要一次次的送去。
「首長說,外婆想媽媽,看見我就像看見了媽媽。」說著顧珈銘小朋友撅了撅嘴,「那外婆一定不喜歡媽媽!」
小朋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嚴真幾乎失笑,看著他低下去的腦袋瓜,若有所思:「首長說的對,媽媽是外婆的女兒,外婆會想她的。」
「可是我就不會想媽媽。」小朋友忽然說,表情很認真地看著她,「這是不是就不對?」
嚴真愣住:「為什麼不想?」
「因為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啦!」小朋友鄙視地看了她一眼。
不記得怎麼想?翻照片哪有感覺!
嚴真無語,小朋友隨即又嘆了一口氣:「可是首長說,這樣是不對的,媽媽也是不能忘記的。」
嘆氣的樣子,十足地像個小大人。嚴真柔柔一笑,替他撫平了皺在一起的小眉毛,思緒卻走得很遠很遠。
首長說,媽媽是不能忘記的。
她好像忽然忘了,這個家裡,還有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