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日子一晃,就到了臘八這日。
大清早鍾離昭便去上朝了,江晚在床上賴了一會兒,便慢吞吞地爬起來主持府里的雜務,用過早膳后,順便親自去廚房煮臘八粥分給下人們。
說是親自煮,其實也就是她把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倒進鍋里,再攪一攪就好了。
做完這一切,江晚打了個哈欠,腳步虛浮地回了正院。
「採風我先睡會兒,等殿下回來了你叫我一聲。」她一進屋便脫了外衫,迷瞪著眼睛躺床上補覺去了。
採風把她脫下來的大氅掛起來,嘀咕道:「昨晚殿下就叫了一次水,怎麼就困成這樣子。」
「……」
床幔里傳來江晚幽幽地聲音,「我可是都聽到了……採風,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採風立即住嘴,輕咳道:「奴婢錯了,王妃您快睡吧,奴婢不打擾您了。」
「你等我醒了再和你算賬……」江晚困得眼皮子打架,只能扔下一句毫無威懾力的話,便腦袋一歪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採風才不怕,她抿唇偷笑了片刻,收拾好屋裡的東西,輕悄悄地出去將門帶上。
江晚這一覺,一直睡到了鍾離昭回來。
她睡得正香甜間,只感覺胸口似乎被什麼踩過,然後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靠近自己的臉頰,在鼻子上輕掃著。
江晚嚶嚀一聲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一個圓潤毛茸茸的屁股對著自己,尾巴還時不時地搖來搖去。
「嗯……誰把你放進來的,小壞蛋!」她發了一會兒呆,清醒后便伸手戳了戳小奶貓的屁股,害得團在她身上的小奶貓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喵喵喵!」小奶貓沖她不滿地叫了一聲。
江晚揉揉它的小腦袋,捏著後頸將它放到一旁,懶洋洋道:「我說怎麼感覺胸口有點悶,原來是你這小傢伙在搗蛋,小心我扣你今天的小魚乾。」
「喵喵喵!」小奶貓一臉懵懂,睜著琉璃似的眸子看著江晚,沖她搖搖尾巴然後身子一歪,倒進了被褥里。
「睡好了便起來,廚房已經將午膳備好,你再睡可就吃不上午膳了。」江晚正在逗小奶貓,忽然聽到了鍾離昭的聲音,她這才發現屋裡還有第二個人。
「殿下什麼時候回來的,採風怎麼也不叫我一聲。」江晚將小奶貓放下地,掀開被子下床。
「本王剛回來,是本王不叫採風叫你的。」鍾離昭坐在窗下答道。
今日外面下了雪,院子里積了一層,皚皚白雪反射著耀眼的光芒,透過白色紗窗投進屋裡。鍾離昭剛好坐在窗下,白雪泛著的冷光,與他清凌凌地目光相映襯,有一種溫潤無瑕地不真實感。
江晚趿著鞋子來到鍾離昭旁邊,將他手上的書奪下來扔到一旁,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歪在他懷裡黏糊糊道:「殿下怎麼一回來就看書,小心看壞了眼睛。」
鍾離昭任由她攀著自己,垂下的眸子裡帶著寵溺與無奈,「不看書還能做什麼?」
這點江晚深深贊同,古代的娛樂活動太少,加上府里就他們兩個主子,有點過於冷清。
「咱們出去堆雪人吧!」她眼睛一亮,一雙好看的杏眸瞬間彎成了月牙。
「該用膳了,等用晚膳再去。」
「好啊好啊。」
——
二人很快用過午膳,鍾離昭喝完茶盞里的茶,將茶盞往桌上一放,看著懶洋洋不想動彈的江晚道:「不是說要去堆雪人嗎?走吧!」
江晚擺擺手不想動彈,「晚點再去,我現在剛吃過午膳有點不想動彈。」
「可是又困了?」鍾離昭蹙眉。
江晚不樂意,「什麼叫又困了?」
「你這幾日吃飽了就困,睡起來就吃,難道本王說錯了嗎?」鍾離昭斜睨她。
「才沒有!」江晚老臉一紅,堅決不肯承認他口中的那隻豬是自己。
「沒有就沒有吧。」
「……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勉強。」江晚抬起頭,扯了扯鍾離昭英俊的臉頰。
鍾離昭垂眸,「難道你覺得本王不該勉強?」
「……」
「我不理你了,殿下你太討厭了!」
「不要不理本王。」
江晚氣鼓鼓地看了鍾離昭一眼,解釋道:「我那是冬眠……」
「哦?春困夏乏秋盹冬好眠?」他扯了扯嘴角。
「……」
江晚在他的胸膛上恨恨地錘了兩拳頭,起身哼了一聲,抱著貓跑到一旁的美人榻上看話本子。
「生氣了?」鍾離昭撐著腦袋問。
對此,江晚只是偏了偏腦袋,用後腦勺對著他。
「別生氣,本王彈琴給你聽。」
江晚猶豫了,又聽到他說:「還可以給你跳段劍舞。」
她眸子一亮,轉過去勉為其難地原諒了鍾離昭。
外面還飄著小雪,江晚叫侍女把熬好的臘八粥分了下去,然後窩在屋裡聽鍾離昭彈琴和跳劍舞,二人一窩就是整整一下午。
到了傍晚雪停了,江晚披上大氅,帶上採風給自己做的手套,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穿著鹿皮小靴子扒拉著鍾離昭,蹦蹦跳跳地去了院子里。
「我們先用這堆雪做個身子,再在旁邊用雪滾一個腦袋。」鍾離昭沒有堆過雪人,和江晚蹲在一起,聽她面色嚴肅地吩咐。
「這樣可以嗎?」他的目光有些懷疑。
「當然可以!我每年都堆雪人,殿下你能不能不要質疑我。」江晚不高興。
「好吧。」
過了許久之後,江晚對著那顆做腦袋的雪球向鍾離昭發起求助,「殿下快來幫幫我,我抱不動。」
她失策了,因為堆的雪人太大,這個腦袋重地跟個石頭一樣。
鍾離昭瞥了她一眼,幫她把雪球抱起來放到了堆好的雪人身子上。
片刻后,雪人的身子開始出現裂縫,然後嘩啦一聲便被雪球壓垮了,沒有壓實的雪就像是跟雪崩一樣滑了下去,那顆雪球則從上面滾了下來,霎時間面前已經有了形狀地雪人便成了一堆碎雪塊。
「……我剛才沒把雪壓實,再來一次。」江晚尷尬道。
鍾離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又開始幫她堆雪人。
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兩個雪人終於堆好了,鍾離昭拍拍手上的雪,將凍得發紅幾乎失去知覺的手忽然塞進鍾離昭的脖子里,笑嘻嘻道:「這兩個雪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殿下。」
「你不是說自己每年都堆雪人嗎?」他抓住江晚使壞的手,卻沒有撈出來。
「對呀。」江晚點頭。
「……那為什麼這麼丑。」
「哪裡丑了?」
她瞪大眼睛,仔細打量面前的兩個雪人,不就是腦袋不規則了一下,身子像圓錐,嘴巴缺了一塊,眼睛是用黑炭做的,弄得臉頰髒兮兮的嗎?
自己每年的雪人都是這樣,哪裡不對嗎?
鍾離昭擰著眉嫌棄地看著那兩個雪人,算了,還是不要對王妃的能力抱有太大的希望。
「玩也玩了,該回屋了。本王已經讓採風熬了薑湯,待會兒你喝一碗預防風寒。」
「我不想喝。」江晚苦著臉道。
「不行,必須喝。」鍾離昭面色嚴肅。
「殿下你真討厭。」
「不許討厭本王。」
兩人說了一會兒沒營養的話,回到屋裡后,江晚還是乖乖地捏著鼻子灌了一碗薑湯。
鍾離昭面露滿意之色,見她鼻尖還被凍得通紅,便拉著江晚到炭盆旁邊取暖。
「大變態。」江晚小聲嘀咕。
到了臨睡覺前,江晚還在炭盆里埋了兩個紅薯,說是要明早起來吃,鍾離昭沒說什麼隨她去了。
又過了幾日,南安王蕭淮派人送來信,信里說事情已經按她說的照辦了,還請江晚在鍾離昭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
江晚應了,讓鍾離昭用他的名義給蕭淮送了信答覆。
「你和蕭淮是怎麼相識的,本王怎麼不知?」鍾離昭看著江晚趴在旁邊寫信,隨口問了一句。
他那時收到王妃的信,便一直好奇王妃是如何與蕭淮相識的。據他所知,蕭淮是個出了名的紈絝,怎麼忽然與王妃扯上關係了。
江晚筆尖微頓,隨後道:「在回長安的路上遇見的,殿下那時候去打薛既去了,怎麼會知道呢?」
她抿了抿唇,隨後略去蕭淮試圖調戲自己,將自己從蕭淮那裡聽來的關於柔妃的事情告訴了鍾離昭。
「南安王府的密辛,蕭淮怎會告知你?」
「他就是個大嘴巴。」江晚道。
「與不守信之人做交易,你難道就不怕他日後將你出賣?
「他不敢,殿下你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名聲,要是知道了就不會這樣說了。」
「什麼名聲?」
「玉面羅剎啊~」江晚歪頭。
「蕭淮一聽到殿下你的名字,就嚇得瑟瑟發抖,恨不得把我當祖宗供起來。」江晚笑道。
「只有心虛之人,才會聽到本王的名字如此害怕。」鍾離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聽說他極為好色,可是你們在路上碰到后,他對你圖謀不軌了?」
江晚張大嘴巴,感嘆道:「殿下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是不是流玉都告訴你了?」
「給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你又不是犯人,本王為何要她時時稟報你的事情?」鍾離昭繼續道:「本王不需要問流玉,蕭淮好色誰人不知?」
「……厲害。」江晚在心裡為蕭淮默哀片刻,心想這可不怪自己,自己想幫他隱瞞,可是奈何鍾離昭太過聰明,什麼都猜到了。
「他沒說什麼,就是口頭上調戲了兩句,殿下你想教訓也行,就是他王位一事我既然答應了就不好反悔。」
「放心。」
很快就到了小年這日,因為前些日子長安動蕩,加上後來下雪封路,所以蕭淮一家子便留在了長安,準備在長安過年,等明年開春雪化了再回九章去。
小年是要祭祀灶神的,宗室們都要在一起,由皇帝帶領一起祭灶神,封玉璽。
江晚和鍾離昭起的很早,吃了東西墊肚子,便乘上馬車進了宮。
到宮裡的時候,宗室們差不多都來齊了,她還看到了南安太妃。
南安王雖然是異姓王,但南安太妃是皇帝的表姑母,所以這次小年南安王一家子都進宮了。
因為事情已經辦妥,所以當柔妃出現時,她遠遠地看見南安太妃臉色都變了,眼神中藏著徹骨的寒意。
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被殺了,而柔妃還能二嫁給皇帝成為四妃之一的柔妃,南安太妃能忍住沒撲上去給柔妃一刀已經是極力的忍耐了。
但是江晚沒有想到,她的胡思亂想竟然成了真。
皇帝祭祀完灶神后,很快便準備開宴,如今宮裡沒什麼高位妃子,所以柔妃便坐在皇帝旁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
「陛下,臣妾出宮為荊王妃祈福了六個月,怎麼如今都一年多了,荊王妃還不曾有孕呢?」柔妃聲音溫柔。
她心裡此刻十分暢快,宮裡沒了高位妃子,自己便與皇帝坐在一起接受眾人朝拜,看著江晚拜在自己面前,她幾乎要高興地笑了起來。
可惜如果不是太子已經成年,而皇帝身子已經不行了,最終當皇帝的人是鍾離昭,她可能已經認命了。
這時柔妃還不知道,因為自己的插手,導致薛氏謀反提前,而前世使得皇帝焦頭爛額的南安王已經被自己殺死,太子沒有死,所以鍾離昭便拒了皇帝的傳位。
「柔妃說的是……」皇帝目光和藹地看著下方的鐘離昭,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昭昭,朕如今還有一個未了心愿,那就是想親眼看著你有后。」
「皇兄,臣弟……」鍾離昭開口。
皇帝揮手打斷他的話,「別和朕找理由,今日朕這個婚事是非賜不可,你可別再向推辭了。」
鍾離昭蹙眉,剛想對皇帝說清楚,就忽然聽見皇帝又道:「如今柔妃都有了身孕,你和你王妃都成婚兩年多了,也該著急了。」
「柔妃有了身孕?」南安太妃忽然出聲。
她的聲音有些尖細,面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皇帝有些尷尬,但這是自己的表姑又不能生氣,只好道:「是的。」
南安太妃看著柔妃面前那盞被推開的薏米杏仁粥,見她沒有動口的意思,便知道她不可能再碰了。
杏仁和薏米對孕婦都不利,柔妃是不可能吃地。
果然,皇帝順著南安太妃的目光看過去,見柔妃旁邊擺著一碗薏米杏仁粥,蹙眉道:「誰端上來的,朕不是已經吩咐人注意柔妃的吃食嗎?」
「沒關係的陛下,讓宮人們撤下去就好了。」柔妃臉色有些僵,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鍾離昭。
她明明一直喝著葯,怎麼會懷孕呢?這下子該如何是好?
忽然她眸子一閃,笑著對皇帝道:「陛下您不是一直擔心荊王無後嗎?剛好荊王心疼王妃,不肯納側妃,那就不如等咱們的孩子出世後過繼給荊王,這樣就不就圓了您的心愿,荊王殿下也不必再為難了。」
皇帝沉思片刻,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他的皇位由太子來繼承就好,至於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過繼給昭昭也可以。
不等鍾離昭夫婦開口,南安太妃直勾勾地看著柔妃道:「這不妥,荊王和荊王妃還年輕著,若是過繼了陛下的孩子,將來荊王再有孩子的話,那世子之位該如何?」
若皇帝的孩子不是世子,那以後就只能是個郡王,皇帝自然不肯讓自己的孩子受苦。但若是荊王夫婦的孩子不是世子,那他們的王位豈不是白白給人了?
皇帝一經提醒,也想到了這茬,他蹙眉準備開口,卻聽到鍾離昭拒絕道:「表姑說的是,皇兄的子嗣也不豐,此事還是等過幾年再說。」
「也好。」皇帝頷首。
柔妃臉色一僵又道:「既然如此,那陛下還是賜婚吧,早日叫荊王有后也好。」
她就是要膈應死江晚,憑什麼自己嫁的這麼差,而她卻可以被荊王表哥一心一意地愛護著?
「皇兄,臣弟許久未與您對弈了,不如待會兒您與臣弟對弈幾局?」鍾離昭道。
皇帝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但現在又不方便,加上納側妃的事情他現在逃過,待會兒肯定也逃不了,便點了點頭不再納側妃的事情了。
柔妃面色一冷,不虞地盯著江晚。
江晚無辜地笑了笑,隨即低下頭假裝用膳,實則心裡也不好受。
雖然她相信鍾離昭,但是被皇帝屢次三番地想要賜側妃弄得她也不痛快。
柔妃沒有注意到,在她盯著江晚的時候,南安太妃也在目光陰冷的盯著她看。
事情是在宴席結束的時候發生的,柔妃因為有孕在身,所以被兩個宮女扶著準備走下玉階,在經過南安太妃的時候,忽然柔妃身邊的宮女自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向柔妃的胸口刺了過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待回神時卻見那個宮女已經用力拔出匕首,在自己脖子上一抹,乾淨利落地自盡而亡。
「啊!」不知是誰的尖叫聲,大殿里忽然便亂了起來。
柔妃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看著自己面前滿臉是血,卻嘴角帶著詭異笑容的南安太妃,痛苦道:「是……是你?」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柔妃呼吸急促,口中忽的湧出一股鮮血,視線忽然朦朧起來,看著笑容越來越燦爛的南安太妃,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遙遠。
「賤人。」她看到南安太妃無聲地開口。
周圍圍了一群人,都在呼喚著她,可柔妃卻什麼也聽不到了,她想要抬起手指認南安太妃,可卻覺得胳膊像是千斤重一般,怎麼也抬不起來。
透過人群,她還看到了江晚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是她們,是她們!
柔妃的腦海里瘋狂再叫,想要告訴眾人,但卻再也開不了口。
殺了她們!殺了她們!
她不甘心,明明自己重來了一世,為什麼還是輸的一敗塗地?
江晚看著那雙不甘的眼睛,目光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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