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速之客
殷紅的殘陽慘淡地垂掛在寂寥的西邊,淡淡的餘輝滌盪起絲絲紅暈,落寞的晦暗包裹著幽深的山谷。
重建的思水閣幽靜素雅,晚風拂過,暗香裊裊,滿枝的杏花輕輕飄落,如無數輕盈的白蝶翩然起舞。茂密的綠叢翠**滴,微露點點,似無暇的翡翠晶瑩剔透。一樣的景緻,一樣的布局,卻獨獨少了那抹白色的清影,無形中增添的那黯然神傷的孤寂。
蜿蜒的山間小道曲徑通幽,空寂的山谷中傳來陣陣馬蹄聲,通體幽黑的駿馬上一個俊美的黑衣男子傲然挺立。夕陽的餘輝拉長了那挺拔修長的身影,也折射出那冷峻冰眸中若有若無的絲絲柔情和縷縷期盼。
連日來的多方打探終於有了她的下落。這裡就是她生活的地方嗎?沒有硝煙,沒有俗塵,也只有在如此雅靜之地才會有她這樣清純靈動的俏精靈吧!不過,如今她可安好,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姐姐,她又該如何自處?思及此,黑衣男子不禁微微蹙眉,黑玉般的冰眸中隱射出難以掩飾的擔憂……
若有若無的簫聲混合著縷縷笛聲打破了他的紛亂思緒。心,莫名地悸動著。順著那熟悉的簫聲與那似曾相識的笛聲,來到了一處閣院,隨手將韁繩甩在一蒼勁的松柏上,徑自走進微微敞開的翠色竹門。
此刻,妙曼的杏樹下,一清麗脫俗的藍衣少女和一俊朗非凡的青衣男子正靜靜的對立著,少女蔥尖般的玉指持一碧蕭,男子修長的手指輕握玉笛,縷縷樂聲自兩人口中悠然而出,一蕭一笛配合得天衣無縫,渾然天成,如天籟般清靈幽遠,空寂縹緲,婉轉流長,動人心弦。雪白得杏花隨風飛舞,淡淡的暗香裊裊輕飄,那杏花煙潤般的和諧之美似夢似幻,如痴如醉……
一曲完畢,餘音裊裊,意猶未盡。
「憶樓哥哥,姐姐會回來的,對嗎?」藍衣少女輕撫著手中的玉簫,靈動的眼眸中泛起層層水霧,幽幽啟口。
「當然,她一定會回來的,這裡是她的家啊!」青衣男子輕輕拭去藍衣少女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淚珠,溫和而寵溺地柔聲安慰道,「苡晴以後一定要堅強,不能再哭鼻子了哦!哥哥陪你在這裡等著她。以後,就由哥哥來保護你吧!」
「憶樓哥哥……」苡晴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將嬌小的身軀撲到憶樓懷中,那堅實的臂膀讓她莫名地心安,就像姐姐一樣親切溫暖……
望著杏花包圍下的兩人如此親密的舉動,隱藏在暗處的人心中湧起無名的怒火,沒來由的酸澀之感襲轉心頭,冷峻的冰眸中充溢著難以掩飾的妒意。僅存的理智不斷提醒著自己:他們只是兄妹,並無其它。但是,那發白的指節卻充分顯示了他心中的悸動。
「暗處的朋友,該出來了吧!」強掩心中的落寞,憶樓又恢復到一貫的慵懶之態,邪痞地說道。
「公子果然好眼力!」隨著一個冰冷的聲音,一襲黑衣緩緩落地,來到兩人面前。
「是你?」苡晴心中一顫,詫異地望著眼前那清冷俊美的黑衣男子,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敏銳地捕捉到藍衣少女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明浩烽刀削般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玩味地說道,「我當然是來接你回去的嘍!怎麼,難道,你不想我嗎?」
「誰想你了?」苡晴俏臉微紅,「而且,我才不要跟你再回去呢!我不喜歡那裡!」一想到在柳府的日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望著苡晴微變的神色,明浩烽眼神一斂,不容置疑地冷冷說道,「我說過,這輩子,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今天,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我都要把你帶走!」
「你……無賴……」苡晴氣得滿臉通紅,嬌嗔道。
「我說這位公子,堂堂大男人怎麼欺負起一個小姑娘來了。苡晴不願意,你又何必強忍所難呢!強扭的瓜――不甜!」憶樓一把將苡晴拉在身後,挑釁道,「況且,這事還輪不到你來決定,我這個哥哥不答應,你休想動他分毫!」
「好啊,那就各憑本事嘍!」明浩烽冷冷的說道。
頃刻間,電光火石,一黑一青兩條人影已糾纏在一起,勢均力敵,互不相讓……
「你們別打了,行不行!」苡晴帶著哭腔大聲嚷道。
那梨花帶雨般的嬌美面容,我見尤憐,兩人即刻停手,焦切地來到苡晴身邊。
「你沒事吧?怎麼哭了?「望著那蒼白面容上不斷滑落的淚珠,明浩烽頓時不知所措,心痛難忍,慌忙中將那不斷顫抖的柔弱身軀緊緊樓在懷裡。
「明公子,從小,我就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在我心中的地位無人能比。沒有了姐姐,我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失去了方向,不知所措。所以,我不能沒有姐姐。如今,姐姐掉下懸崖,生死未卜,我要在這裡等她回來……」苡晴淚眼婆娑,緩緩抬起水眸,懇切地望向他那幽深的眼眸,幽幽啟口,「你,不會為難我的對嗎?」
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許久,明浩烽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緩緩開口:「好,我不為難你,但我會等你。半年,我給你半年時間,那時,無論如何,我都會帶你走!」冰冷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和霸氣,卻也隱隱透露著絲絲傷感與無奈。
「謝謝你,明公子!」苡晴掙脫出那溫暖的懷抱,回以一抹慘淡凄美的笑容。
「這個,你拿著。也該物歸原主了。」明浩烽從懷中取出一通體碧綠的月牙形玉佩,塞入她手中,「還有,叫我烽。」
「當時一眼就看中它,因為它和姐姐身上的玉佩很像呢!」苡晴失神地撫摸著月吟,似乎又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中。良久,微微抬首,誠懇地感謝道,「謝謝你,烽!」
「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明浩烽眼神微變,心一橫,毅然轉身,快步離去,隨後,又突然停步,對著她堅定地說道,「記住我們的半年之約!半年後,我會再來!」說完,舉步快行,再無停留。
望著那逐漸遠去地堅挺身影,苡晴心中莫名地失落,那黯然神傷的孤寂淡淡地包裹起她嬌小的身軀……
烏黑的夜晚寂靜空寥,濃密的愁雲遮蓋著慘淡的月光,點點星光若隱若現。絲絲晚風吹到身上,涼涼的,卻敵不過心底的那份蒼涼……
豪華的客棧內,鼾聲起伏,一個蹣跚的身影敲響了一間上房的門,木雕大門輕輕開啟。
「岑先生,你看你房內還有燭光,你也還沒睡嗎?」一個俊美冷酷的黑衣男子手提一壺酒,醉眼朦朧的說道,「來,陪我喝一杯!」
望著那滿身酒氣,醚酊大醉的黑衣男子,青衣老者不禁緊皺雙眉:「少主,你怎麼醉成這樣?」小心翼翼地將搖搖欲墜的明浩烽扶到床邊一張紅色雕花椅上。
「岑先生,我找到她了!可是,她不願和我走。也許,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願吧!在她心裡,我什麼都不是吧!」唇邊盪起一抹慘淡的笑容,舉起酒壺又猛灌起來。
「少主,不要再喝了!」岑先生一把奪過酒壺,無奈地嘆息道:「少主,你這又是何苦呢?」
「岑先生,你,愛過嗎?」隨著一聲低沉悲鳴的嘆息聲,明浩烽閉上了朦朧的醉眼,沉沉睡去……
望著沉睡中還緊皺眉頭的黑衣男子,青衣老者不禁悲從中來。少主,何時這樣失態過?此時此刻,那個威嚴霸氣,俊美冷酷的傲然男子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憂鬱無助的悲情男子。問世間情為何物?原來,在情愛面前人人都會如此脆弱……
愛過,他當然愛過。那段刻骨銘心的凄美愛情,他怎會忘記?那個才華橫溢,溫婉動人的妙曼女子,他又怎能忘懷?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如果他們有孩子,也該有二十歲了吧?可是這二十年來,她卻始終音信全無,往事如煙,就像是他做的一場春夢,夢醒了,一切都化為泡影,但每每回首,都讓他心痛難忍。心,早已是千瘡百孔……。青衣老者輕輕拂過他那飽經風霜的慘淡容顏,不禁潸然淚下。只是,如今就算自己站在她面前,她還會認得他嗎?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容光煥發的才情男子了,那場飛來橫禍使他足足老了二十多歲,現在,才四十多歲的他,看起來已然是一個六十多的老者了吧!
花蕊竹台上燭光搖曳不定,點點燭淚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