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念善沒想到自己燒得這樣厲害,她感覺自己呼出來的都是滾燙的熱氣。
起初她只是這兩日不想面對小姑姑,才故意淋了冷水。左右小姑姑是知道她夜裡出去過,又是下了雨,淋雨之後發熱也很正常,小姑姑斷然懷疑不到別處去。
方才太醫給她診過脈,說是風寒所致,開了方子便去向皇后回話。
「姑娘,薑湯來了。」銀星托著黑漆連珠的托盤過來,上頭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
「先放下罷。」念善有些鼻塞,瓮聲瓮氣道:「等會兒喝。」
這病來勢洶洶,她很是頭昏腦漲,著實沒有精神。
銀星勸道:「姑娘,就是要趁熱喝才有效果。」
對於自家姑娘這難得的任性,銀星心裡疼得厲害。
姑娘被人毀了清白,卻不能說。憑姑娘在皇後娘娘心裡的地位,若真的委屈皇後娘娘自會替她撐腰。可這天下唯有一個人這麼做了,姑娘只能忍下去。
那就是當今皇上宋驍。
只有他,姑娘非但得忍著,還不敢聲張。
她和意溪私底下都這樣猜測著,雖然覺得有些荒謬,卻沒有更好的解釋。
「把意溪叫進來。」念善雖是昏沉得厲害,卻強撐著要從床上坐起來。「我有話對你們說。」
銀星聞言,忙把托盤放到一旁,去叫準備煎藥的意溪。
「等會兒怕是小姑姑那裡就要來人了,有些話要先告訴你們。」當兩人進來時,念善讓她們坐下,方才嗓音沙啞的道:「昨夜我在梧桐苑,遇到了皇上。」
即便兩人早就猜到了,聽到自家姑娘親口承認,心裡的驚愕沒有減少半分。
「無論如何我不可能再回侯府做五姑娘了。」究竟宋驍是不是懷疑她做的,亦或是查出了誰是送迷香的人,對她來說差別不大。
她都要承受這個結果。
「我求了皇上要去白雲觀修行,為小姑姑祈福。」念善無悲無喜的淡然神色,讓兩人有種想哭的感覺。「雖是皇上還沒答應,十之八-九他會同意的。」
宋驍到最後也沒表態。
念善當時已經察覺到了他的不悅,在富有天下的帝王看來,既是發生了關係,自己就成了他的人。縱然宋驍也顧及著小姑姑的身體,不會直接把她收入後宮,但這事她先提出來,還是令他不快。
可她沒有別的辦法。
「去那不得見人的地方,我不想帶上你們兩個。」念善沒有過多解釋,神色平靜的道:「趁著我還有能力,想著先把你們安排了。」
她自己的人生毀了,卻也不想拉上別人。
「姑娘,我們不離開您。」銀星和意溪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道:「您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念善才到侯府時,縱然有江皇后看顧著,好的丫鬟自然輪不到她挑。意溪和銀星是沒人要就得被退回去再不知發賣道到何處,念善點名要了她們,一路把她們提拔成大丫鬟。
知兩人心意已決,念善心裡湧起一陣暖流。
「姑娘,您真的要去……」意溪心疼的道:「一定還有別的法子!」
她微微頷首,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等過幾年皇上把我忘了,我還可以假死離開,也不必急著沮喪。」
見姑娘反過來安慰她們,兩人不敢再說別的,只是忍著淚擠出笑容。
這些年服侍姑娘,無論有多難,從沒見姑娘真正的放棄過。
「這件事你們兩個既是知道,就要替我死死的瞞住了,斷不能透出半點風聲。」念善正色道:「這幾日我不便見人,你們替我遮掩一二。」
兩人眼中轉著淚應了,念善像是失去力氣一般,靠在了大迎枕上。
銀星忙端了薑湯,這次念善沒有拒絕。
只是還沒過片刻,她皺了皺眉,竟都吐了出來。
從昨晚起她就沒怎麼吃東西,這一夜又是驚嚇又是承寵,眼下又正燒著,極為疲累不堪。
兩人不敢叫小宮女近身服侍,意溪去收拾,銀星則是又端了溫水給她漱口。見她臉色蒼白的虛弱模樣,意溪含著淚道:「奴婢去給姑娘取些米湯喝罷?怕是等會兒還要喝葯。」
念善閉著眼應了一聲,又重新躺了回去。
***
當宋驍到了鳳儀宮時,有意沒讓人通傳。
是以他聽到了劉太醫跟江皇后回話,說是五姑娘沒有大礙,只是受了風寒,雖是這病來得及,但五姑娘年輕身體底子好云云,讓皇后不必擔心。
宋驍給衛吉勝使了個眼色,衛吉勝便識趣的通傳了一聲。
「皇后今日可好些?」宋驍進門后,上前扶住了想要見禮的江皇后,問太醫。
這位劉太醫正是給皇后瞧病的三位太醫之一,原本江皇后命人去傳時並沒指定哪一個。但既是鳳儀宮叫人,太醫院也不敢輕忽,仍舊派了劉太醫過去。
「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病情穩定了些。」劉太醫說得委婉。
自上次皇后發病,雖是病情後來平穩了,卻一直這樣不好不壞,他們也不敢隨意換方子,只能再觀察一段時日。
聽著這略顯敷衍的話,宋驍蹙起眉,還沒說什麼,江皇后先開口替他圓場道:「皇上,妾身無礙。今兒請劉太醫來,是替善善瞧病的。」
宋驍挑了挑眉,面上鎮定道:「五姑娘病了?」
「善善昨夜淋雨了,受了些風寒,今早就燒起來了。」江皇后說起念善來,眼中滿是疼愛。「這孩子還不肯跟妾身說,還是蘭心去送東西時發現的。」
看皇后的神色與往常無異,宋驍就知道念善瞞住了江皇后。
淋雨?
宋驍在心裡冷笑一聲,果然江念善不肯安分。
昨夜在他到時,雨才堪堪下起來。等讓她離開時,雨早就停了。
不過既是沒讓太醫看出端倪,想來是真的病了。
「這幾日還請五姑娘好生靜養著,也請皇後娘娘別去看五姑娘。」劉太醫道:「雖是風寒所致,也別過了病氣給娘娘。」
聽了太醫的話,宋驍忽然明白了江念善的用意。
她是想等這幾日身上那些痕迹消了,才能出來見人,索性把自己弄得生病。
看來這五姑娘不僅果決堅韌,還能狠得下心來。
江皇后應了,讓劉太醫去給念善開方子。
「善善這孩子身體一向很好的,也很少生病。這次病起來竟來勢洶洶,只怕是這些日子她陪在妾身身邊,太累了。」江皇后眼底染上憂色,微微嘆了口氣。
「前些日子遼東送了些上等山參來,朕帶了來給你補補身子。」宋驍輕咳一聲道:「既是五姑娘也病了,衛吉勝再去取一份給五姑娘送來。」
聽了他的話,江皇后顯得很高興,也沒有拒絕。「妾身替善善謝過皇上。」
看著病中憔悴消瘦的江皇后眼中泛起光彩,宋驍心裡也不免添了些愧疚。
雖說昨夜並非他本願,他卻是奪走了她最心愛的侄女。
「朕還有些事,皇后好生將養著。」宋驍雖是尋了個借口離開,卻總覺得有兩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他怕再遲些皇后若提起念善的親事,他無法騙她。
***
銀星替念善端來了太醫院煎好的葯,送來時還是熱的。
結果內侍殷勤送來的食盒時,銀星感覺眼裡發澀得厲害。原本姑娘會有很好的一生,往後卻要在道觀中度過孤獨的日子。
「姑娘,喝些葯罷。」見念善長睫輕顫,似是睡得並不安穩,銀星猶豫片刻,還是把念善喚了起來。
念善揉著額角,仍是頭疼得厲害。
她也未料到,平日里極少生病的她,並起來竟比別人還要厲害些。
葯的味道有些苦澀,念善本就不舒服,頓時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姑娘,皇上賞了些補品下來。」意溪不在,來通傳的是個小宮女。「送補品來的兩位姐姐已經到了。」
念善聞言悚然一驚,險些把手中的湯匙掉下來。
難道宋驍連小姑姑都不顧及了嗎?
在一旁的銀星聽了也是駭然,難不成皇上要把自家姑娘收入後宮中了?
在看到映雪和映月之前,念善感覺一顆心都要跳到喉嚨中。
「五姑娘安好。」說話的是映月,她恭聲道:「奴婢們奉皇上之命,來給姑娘送補品。」
說著,兩人把手中捧著的匣子放下。
「臣女謝恩。」念善面上還強撐著鎮定,不想被小姑姑的人看出端倪來。
不過很快念善想到一種可能,倒也沒了方才的緊張,神色自然了許多。
兩人沒多說什麼,只讓念善好生休息就離開了。
她們才走,念善不顧自己還病著,就要立刻下床去。
只是她本就發燒,就躺得久了些,頭重腳輕的險些栽下去,還是銀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姑娘,您要什麼跟奴婢說就是!」銀星嚇了一跳,忙道。
念善搖了搖頭,仍舊要下床,銀星只得取了件斗篷替她系好,扶著她下來。
她走到桌邊,把大小四個匣子都打開,把每一樣藥材和補品都仔仔細細的看了。
第一個,沒有。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都沒有!
念善有些頹然的合上匣子。
什麼都是全的,獨獨缺了一碗避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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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開始展示他的演技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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