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霧谷

雙龍山下，一片濃烈的霧氣，充斥著整座山谷。

我們一行三人，來回穿梭其間，似乎根本走不到盡頭。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如果再這麼漫無目的的走下去，恐怕赤面老鬼還未找到，我們三人便是要被困在這迷霧重重的山谷之中了。

「李道長，前面那棵白樺樹，好像我們不久前也見到過。難道我們已經迷路了不成？」

不戒和尚十分詫異的看了一眼前面那棵大樹，繼而若有所思的向父親詢問道。

「是啊！那棵樹，我們的確在半個時辰前見到過。此刻我們再次見到，只怕是迷路了。但這個時候，天色已經越來越暗，不如我們儘快出谷為好，倘若再這麼找下去，終究不是一個妥善的辦法！」

父親皺了皺眉頭，沉聲回道。

「李道長，不戒大師，似乎我們即便想要出谷，也沒有那麼容易了。你們看，我們四面八方，都已經被重重迷霧所籠罩，根本找不到出路！」

我隨即開口說道。

「天上的星月亦不可見，無法辨別方向。而且，這裡面除了霧，卻沒有一丁點的風，想要聽風辯位，似乎也不大可能。再加上霧氣之下，又夾雜著一抹厚重的陰氣，此間雖有著那老鬼的氣息，但想要在一時半會兒間找到他，也是非常困難。」

父親上下左右盡皆掃視了一圈，最終，乃是有些為難的嘆道。

「阿彌陀佛，不如我們隨遇而安，就這麼在山谷之中湊合一宿算了！」

不戒和尚微笑著打趣道。

「噓！」

忽然，父親伸出手，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並低聲又說道：「不遠處，好像有人！」

正說著，果然看到一個年邁的老者，正背著一堆柴火，手裡還提著一隻野兔，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在見到我們幾個人時，老者急忙停下腳步，且一臉警惕的打量了我們一眼，道：「你們，你們是人是鬼啊？」

「老人家，我們是遠方的修道之人，路過此地，卻是迷了路，您不必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父親當即走上前，十分客氣的抱拳一禮。

「原來是道長啊！只是，你們身邊怎麼還有一個和尚啊？這大晚上的，道士和和尚都聚集在一起，難免讓人覺得驚詫，呵呵！」

老者衣著素樸，且面容老朽，似乎正是附近的山民。說罷，老者苦澀的笑了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和尚是和尚，道士是道士，老施主不必多想！」

不戒和尚當即雙手合十，且恭敬的向老者笑說。

「大師不要見怪，小老兒沒有見識過這般場面啊！呵呵！」

老者急忙向不戒和尚恭敬的回道。

「老人家，您是此地的村民？」

父親當即又問道。

「不錯，我家就在前面不遠處。只要出了這山谷，很快便能趕到我家了。幾位如果沒有地方去，不妨到我家去！」

老者笑著又說道。

「也好，多謝老人家！」

父親沒有過多的遲疑，立時點頭應承下來。

就連父親這樣的高道，以及不戒和尚那樣的高僧都無法走出眼下的霧谷，沒想到老者竟是閑庭信步的帶著我們走出了鬼打牆一般的迷霧叢。

出了山谷，前面的霧氣立時消散。似乎那霧氣僅僅盤踞在山谷之中，而山谷之外，則再無任何迷霧擋路。這說起來，也算是一樁怪事了。

「老人家，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在山裡砍柴打獵？您的年齡看起來也不小了，如此年邁的身子骨，為什麼這般奔波勞碌啊？」

父親一邊走，一邊向老者客氣的詢問道。

「唉！沒辦法，家裡就那麼一個兒子。我這個兒子啊！別的本事沒有，啃老倒是一把好手。整天無所事事，卻還想吃好的穿好的。這不，隔三差五的就想著吃一隻烤山兔，如果吃不到，晚上連睡覺都甭想睡踏實，指不定要被那小子鬧騰到幾時！」

老者苦著臉，無奈的嘆道。

「哦？敢問令郎多大年齡？是否頑童不可調治，故而讓老人家這般為難？」

父親先是一愣，繼而客氣的又問道。

「哪裡還是頑童？我那兒子，如今都已經是二十七八歲的人了，也不幹活，整天就想著吃喝。如果不給，不是拆房子就是打人，整個就是一個活土匪啊！」

老者似乎深受其苦，但也是無可奈何的抱怨了幾句。

「家裡若是有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孩子，做父母的，也的確是辛苦了一些！」

父親隨口附和道。

「可憐他老早就沒了母親，我那老伴在兒子出生不久便病死了，只是我們爺倆相依為命。或許也是為了彌補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之處，故而我那兒子無論有著什麼要求，我這個做父親的，都會想方設法的滿足他！」

老者說著此話，立時向前面指了指，並說道：「前面就是我家了，我家住得偏僻了些，並沒有和村民們住在一起。你們看，屋子裡的燈還在亮著，指定是我那兒子還在等著我打回來的野兔呢！」

「唉！家有逆子，必敗其家啊！」

不戒和尚難得嘆了一口氣，繼而低聲的念了一句佛號。

我扭頭和不戒和尚對視一眼，盡皆苦澀的一笑。

當我們隨著老者來到院中，只見堂屋內，一個青年男子正對著一盤花生米，自顧自的喝著一壺酒。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青年男子隨手放下酒壺，扭頭看了過來。

「爹，野兔打回來了沒有？我都已經把木炭悶好了，隨時都能拿出來使用。還有，咱們家的酒，也快沒了，您老明天一早便去集市上多買一些回來！」

青年男子似乎有些醉意，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你這孩子，天都黑了，居然還想著吃兔肉。對了，咱們家來客人了，你別光顧著喝酒，快出來迎一下，隨便給客人泡茶喝！」

老者隨手把柴火放在一旁，並提著野兔子前往水井邊上處理。

青年男子再度扭過頭來，向我們幾個人打量了一眼，繼而冷笑一聲，不屑的回道：「不就是兩個道士一個和尚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都進來吧，我們家沒有什麼茶水，若是口渴了，也只有酒，你們愛喝不喝！」

說著，青年男子再次拿起酒壺，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呵呵！知和尚者，正是這位仁兄也！」

哪知不戒和尚當即朗笑一聲，繼而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堂屋，一把從青年男子的手中奪下酒壺，且仰頭灌了幾大口，繼而放下酒壺，十分感慨的念叨一聲：「好酒！的確是好酒啊！」

「我說和尚，人家道士都沒喝酒，你一個和尚居然搶著喝酒，這這，這算哪門子道理啊？難道你是假和尚？根本不避諱酒肉？」

青年男子十分詫異的看了看不戒和尚，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呵呵！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還有，你說你的酒這麼香，讓和尚怎麼忍得住啊？」

不戒和尚隨手又抓起一把花生米，道：「嗯！這桌子上，的確少了一份下酒菜啊！」

「還不是我那個老不死的爹，一輩子沒本事，什麼家業也沒有置辦出來，就讓我這麼大好的年華，跟著他一起吃苦受累。而且，每天喝個酒連個下酒菜都沒有，唉！」

青年男子居然直接辱罵起了自己的老父親，這話一出，我和父親，乃至不戒和尚盡皆面色一肅，且相互看了看，最終，視線定格在青年男子的身上。

「小兄弟，你這般辱罵自己的父親，並非子女之道啊！你的老父親為了能夠讓你吃上兔肉，天色這麼晚了，還出去打獵砍柴。而你已近而立之年，卻不思營謀之道，居然還想著啃老，這算怎麼回事？」

父親明顯有些怒意，沉聲向青年男子質問起來。

「哎哎！我說你這個修道的，怎麼說話呢？我家能夠收留你們，你們應該感謝才是，現在感謝的話一句也沒有，倒是教訓起我來了！」

青年男子的臉上明顯顯露出不悅之色，似乎想要起身逐客的樣子。

「呵呵！我這個兒子啊！平素就是這麼個弔兒郎當的臭模樣，道長不要見怪。其實，他也就只是嘴上說說，有時候也還是會多少幫我做點家務活的！」

沒曾想老者非但沒有規勸兒子的失禮和悖逆之言，居然笑著幫兒子開脫。聽在耳朵里，我不免氣不打一處來，如此家教，難怪會教出這麼一個忤逆的兒子來。

如此，老者的責任尤為重大。所謂子不教父之過，他這個做父親的如此偏袒自己的兒子，恐怕日後這麼個混賬兒子，也很難為他養老送終了啊！

既然有了老者的開脫之詞，我們倒也不好再說下去，只能在一旁坐下。

「你們聽到沒有？連我那個老不死的爹都沒說什麼，你們急個什麼勁？想混吃混喝，就老老實實的呆著，別亂說話，否則，就不要怪我們不歡迎你們！」

青年男子懶洋洋的仰靠在椅背上，且一臉不屑的掃了父親一眼，又掃了我一眼。

「啪！」

哪知就在此刻，不戒和尚忽然一巴掌拍在了青年男子的後腦勺上，直打得青年男子渾身一顫，差點昏死過去，可見不戒和尚的力道是何其之重。

而這一巴掌，倒是一下子把青年男子給打蒙圈了，一臉怔怔的看著不戒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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