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油盡燈枯
「對不起潤兒，對不起！」他終究喃喃開口，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眼淚已經在打轉。
「說什麼呢？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馮妙蓮輕推開他，轉過身去，看那小米粥，裝作不知道他在哭。
拓跋宏忙擦掉自己的眼淚，以免失態，然後又趕緊整理自己的思緒，重新看著馮妙蓮，只是那濃眉，不禁微皺。
馮妙蓮捧起那小米粥，攪拌了幾下，然後抬頭看他，「給，臣妾親手給你做的小米粥。」
「好。」拓跋宏捧過來，舀了一勺來吃，當即地稱讚，「好吃，潤兒，這小米粥好吃！比御書房做的還要好吃。」
他笑著說道，繼續舀起來吃，速度還很快。
馮妙蓮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傻瓜，她故意沒有放鹽的，他說好吃，好吃個什麼呀，就如此捧場嗎？
三兩下，拓跋宏吃完了那碗小米粥，然後放在御案上，他看著馮妙蓮嘴角的微笑，也不禁笑了下。
馮妙蓮伸手，用絲帕給他擦了擦薄唇，拓跋宏後知後覺，臉上帶著幾分尷尬，輕聲笑。
馮妙蓮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事已至此，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但她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拓跋宏十分脆弱，她的傷痛加在了他的身上，他能承受多少，她不知道。
但最起碼能做到的是，她還能守在他的身邊，他的身邊，她也不想有別的女人。
馮妙蓮抱住了他，「拓跋宏，對不起。」
這一聲，十分輕小，若是周圍有點聲音，他都聽不到。
這一聲，很重，像是洪鐘發出的聲音，深深敲擊在他的心頭。
她說對不起。
拓跋宏臉上不知該是笑還是哭，亦或是尷尬，亦或是感激？是因為她的道歉，讓他感覺到自己被理解嗎？是該感謝呢？該哈哈說沒有這樣的事？
不對，什麼都不是。
他將馮妙蓮抱得更緊一分，只是安靜地抱著。
在黎明來的時候，他問，「你還信朕嗎？」
馮妙蓮聽不到，因為她已經在他懷中睡著了。
但是他在她的臉上找到了答案。
她是微笑著睡在他的懷中。
無論他將要怎麼對她，她都是義無反顧地找上他，最後包容他的，不是嗎？
被寵愛得有恃無恐的，又何止是她？他又何其不是被她寵得無法無天？
馮妙蓮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在平城宮的內殿中，她驚得趕緊起床，她看向外面，已經是日中時候了。
昨天午夜的時候，她跟拓跋宏還說，自己會去看馮太后，可是，沒想到不知道怎麼的就睡下了。
等到馮妙蓮來到太和殿的時候，裡面已經諸多人了，馮妙清和高照容、李長華和鄭充華等人都在，她們看到馮妙蓮之後，臉上露出各種神色。
馮妙蓮看著心中有些忐忑，她忙讓趙繼虎通報請安，趙繼虎看著馮妙蓮，頗有幾分為難，但是又不敢攔著，只是點了下頭，讓馮妙蓮自便的意思。
「怎麼了？」馮妙蓮低聲問，然後走了進去，縱然是要懲罰她，那也是要進去看看的。
馮太后還沒有醒來，拓跋宏倒是在那衣不解帶地細心照顧，他聽到馮妙蓮來了之後，放下手中的毛巾，交給一旁的周福海，起身，看著馮妙蓮。
「怎麼不好安歇會？」拓跋宏低聲問道，他看了一眼馮太后，「皇祖母還未醒來，你也別著急。」
「臣妾答應了要來看看姑母的。」馮妙蓮臉上有著幾分歉意。
「太醫已經瞧過了，並無大礙，但就是不願意醒來，大概是惱了朕吧！只要朕的心意傳到，她就會醒過來了。」
拓跋宏臉上露出勉強的一笑，倒也有著幾分哭的味道，再加上那接連兩夜未曾合眼，他那眼珠子里都是血絲，看起來十分恐怖。
「皇上，若是你信臣妾，就讓臣妾看看。還有，你先休息會兒好嗎？」馮妙蓮拉著他的手，語氣溫和地說道。
拓跋宏看著她，輕輕地點頭，「嗯。」
馮妙蓮輕呼出一口氣，看向淳于衍和白滿等太醫，到他們面前了解馮太后的癥狀，然後又親自去給馮太后看診。
馮太后陷入昏迷的導火線確實是因為和拓跋宏爭吵，氣急攻心而成，但是，馮妙蓮已經檢查到，馮太后之前的頭疼病患並沒有完全根治，而且，心臟似乎已經到了支撐不住的時刻。
診斷出的結果令馮妙蓮大吃一驚，她第一時間想到如果拓跋宏知道馮太后命不久矣會怎麼想？他會多麼傷心難過？他會奔潰嗎？
他一定會比這次更加慌張更加難過！
馮妙蓮心涼了一大截，她重新看回馮太后，然後又看向幾個太醫，幾個太醫的臉上都是憂愁之色，看樣子他們似是也知道馮太后油盡燈枯的事情，但，應該沒有跟拓跋宏明說。
「如何？」拓跋宏問道。
「沒事，姑母的鳳體無恙，與你之前說的相差無幾，等她醒來就可以康復了。」馮妙蓮說道。
拓跋宏聽了之後，點了點頭。
殿外候著的包括馮妙清等嬪妃全都等著，但最後得到拓跋宏只准看一眼馮太后然後就離開的命令。
宮中傳出馮太后病重的消息，全國上下籠罩在一片黑雲當中，馮妙蓮看著日漸消瘦的拓跋宏，心裡不是滋味。
江沾奉拓跋宏命令，搜查「犯下命案」的高菩薩，陸昕之和陸城兩人配合全程緝拿，殊不知，整座平城都已經搜完了，高菩薩卻不知所蹤，只能作為一樁「懸案」。
高肇在朝中的地位漸漸失勢，拓跋宏頻繁訓斥他辦事不利，處處為難，高肇知道拓跋宏因為馮妙蓮的事情而有意為難，不多爭辯，聰明地明哲保身，直接說自己病了神色恍惚，要回府養病，氣得拓跋宏當下直接踹了他一屁股讓他滾回家。
至此，高府的權力又重新歸屬到江沾和馮誕、蔣少游、李崇、朱長生等人的手中，繼續推廣改革。
參加馮太后壽宴的藩國使者一個個都漸漸辭去，然後離開平城。
阿伏至羅也在御書房中向拓跋宏請辭，然後攜帶使者團離開。
他騎馬出城的時候，始終沒有找上馮妙蓮辭別。
按照道理，馮妙蓮為後妃，也確實與阿伏至羅無關，確實也無需和馮妙蓮辭別。
日中，阿伏至羅已經率領使者團離開平城，在林子里命令眾人休息的時候，尾圖一拿出包裹，掏出幾個桃花餅子來吃，眾使者羨慕不已，紛紛要求來吃。
阿伏至羅注意到了，眼裡滿是疑問，這桃花餅子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