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果不其然
「你想好怎麼做了嗎?」蕭景昭和她並肩而行,穿過水榭迴廊。兩人恪守男女的距離,但是盛採薇還是能聞到蕭景昭身上的薄荷氣息,乾爽清冽。
「心中大概有想法了,只是具體的行為還需要到時候隨機應變,我也不想太落了謝俞煙的面子,畢竟這事兒她還讓我看清了梁秀成這個人,我難以想象自己嫁給梁秀成那種小人會落得什麼光景,也算是因禍得福吧。但是不懲治她我心裡又不舒服,雖然世人常道,忍一忍海闊天空,退一步和和美美,但是我還小,將來可能還有很多對於我來說無能為力,只能屈辱忍耐的事,若是在我能懲治別人的時候不懲治,非要隱忍一輩子,那多憋屈啊。」
「有道理。」蕭景昭點點頭。
「不過我至今有一事不明,她為什麼幾次三番的針對我,以往只是言語上給我一些不痛快罷了,這次連這種下作手段都使出來了。」
「不是所有人做事的理由都能被猜到的。有些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你同她生活環境不同,同她從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也不同,自然不能理解她的思想,也不能感同身受。」
蕭景昭語氣極淡,讓盛採薇聽不出他是什麼感情。是同情?是共鳴?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青年想了想,又補充道:「或許是生活的很苦,而你看起來要比她幸福吧。不過,這是我猜的。」
「她過得很苦嗎?」
「或許吧,但是一個人過得苦,並不是她戕害別人的理由,身在泥潭,心向桃園,才是聖人之道。」
盛採薇側頭看他,覺得這人身上閃著聖人的光芒。她見過不少人,卻很少有他這般正直的。
「你喜歡讀書嗎,小蕭大人?」
蕭景昭道:「喜歡。」但是他不明白盛採薇怎麼突然問到了這個點子上,還欲等她下文,書房便到了。
「小姐,書房到了。」前面引路的巧兒道。
「上次陛下賞的那兩瓶葯,我拿來給敏學用了。舍弟不怎麼喜歡念書,總被母親打手板,每每打得痛的時候,手心的繭子會腫的特別高,燈光一照還會盈盈透光。」
蕭景昭一想,不由地覺得自己手心也有些不自在。
沒想到盛夫人看起來那般溫柔如水的人,下手居然這麼狠。
「我尋思著這兩瓶葯好用,就拿來給他用了。」
「是因為你上次從馬上滾落,傷著了臉嗎?」
「你也知道?」盛採薇正在翻找葯,聞言扭頭蹙著眉看他,「這麼丟人的事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是陛下,陛下總提你。」
盛採薇有些不開心地嘟了嘟嘴,但終究沒說什麼,「找到了!」她招了巧兒,讓巧兒給蕭景昭臉上上藥,她在一旁繼續翻動著,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麼東西。
紅衣襯得她膚如凝脂,艷如驕陽。
蕭景昭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手指慢慢在身側收緊。
他在心裡告誡自己。忍耐,忍耐。
起碼還不是現在。
蕭景昭走的時候,盛採薇一股腦地塞了幾本書給他,說:「小蕭大人是正直之人,而且聽說你也喜歡讀書。我家除了娘親沒什麼人喜歡讀書的,送你幾本書,本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務必要收下。」
蕭景昭接過拿幾本書,從善如流:「謝過郡主好意。」
彼時他還覺得幾本書而已,沒什麼,只是因為是盛採薇忙前忙后找給他的,也算是盛採薇第一次送他東西,這才收下。
然而等他坐到車上,把上次借給盛採薇的大氅放好,翻開那幾本書以後,才看到——
《東神異聞錄》,孤本。
《陰符經》,孤本。
《十洲記》,孤本。
這該是什麼樣的家庭,才能把失傳已久的孤本拿出來到處送人呢?蕭景昭一臉茫然,拿著手中的書陷入了沉思。
送走蕭景昭,盛採薇直奔正廳而去,發現盛柯和盧氏正拿著梁秀成當日寫的那份陳情書和紙上面的詩詞進行比對。
盧氏見她進來,將紙放下,捏了捏鼻樑道:「小蕭大人送走了?」
「走了,母親,這字是……他們二人所寫?」
「八九不離十,我差婉月去請斷字先生去了,他來了,這事兒就坐穩了。」
「母親,我是這樣想的。」盛採薇自己看了看那兩份字跡,道,「這事兒是謝俞煙做得不對,但是她這招陰差陽錯也讓我免於嫁給這種人渣,念在這個後果上,女兒覺得還是給謝俞煙一個警告算了。」
盧氏聞言拒絕:「那不行,咱們盛家人,哪容得她一個小小的太師之女陷害,我不管,這事兒我不管寶兒如何處理,盛柯你得上一趟太師府,告訴他們家這件事兒。換不來他們家一句道歉,這事兒我們沒完!」
盛採薇想了想,也覺得這樣可行:「那便聽從母親的,讓父親親自去謝太師府上討要一個公道,但是女兒這邊還需要母親差人去放出女兒明日會出門的消息,目的是引來梁秀成,女兒到時候自有辦法為自己解氣。」
這件事本就是盛採薇自己的事,盧氏也有心鍛煉她,便由得她去了,只最後補了一句:「讓你弟弟陪你去,他也不小了,該讓他處理事情了。」
翌日,盛採薇盛裝,著一襲紅衣短打,牽出來盛敏學贈她的那匹寶馬,便帶著盛敏學出了門。
梁秀成果不其然,早早的候在了名綉坊門口。
昨日夜裡,他在太學時候的同窗給他支了個主意。現在敦和郡主名聲有損,起碼兩三年之內是很難定下親事了,倒不如孤注一擲,讓梁秀成去攔一攔敦和郡主,敦和郡主畢竟養在深閨,好哄的很,讓她說兩句軟話,看能不能說動郡主,就算是挽回不了這門親事,也能在外派出京這件事上掙扎掙扎。
梁秀成當時喝多了,腦子迷迷糊糊,略一思索覺得這事兒還挺可行。
他的那位同窗趁熱打鐵又說自己和盛敏學是熟識,得知他明天要陪著敦和郡主去名綉坊購置新衣,所以明天敦和郡主出門,是他最後翻盤的機會。
梁秀成又被煽動了兩句,只覺得這事兒是自己最後的活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孤注一擲去找盛採薇。
然而等盛採薇騎著馬慢慢走進他的時候,他又覺得後悔了。
他後悔的不是今日來此,後悔的是退掉那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