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陰謀
林燕婉好似這時候才想起來自我介紹一般,她放下那副詩詞,淡淡道:「家父先前就任閩南三省提督,前些日子剛剛調回來,目前就任領侍衛內大臣,這還是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大的宴會,還望諸位姐妹多多關照。」
謝俞煙還不知道自己的詩詞被人貶了一番,目前更讓她焦頭爛額的,是面前這個被人揍得鼻青臉腫的梁秀成。
梁秀成前幾日被盛敏學帶人揍了一通,雖然那些人一直蒙著面,但他可以打包票是盛家那幫野蠻人下的毒手。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他剛回家,就得知自己被外派了,外派回老家做個八品小官。他寒窗苦讀十年,是他們村子唯一的希望,好不容易進京,他怎能捨得再度離開這個繁華的地方?
但是他一無家世,二無關係,三無錢財,在盛家的勢力面前根本就不夠看,他只能來斗膽趁著清河公主的宮宴來見見當初給自己希望的謝俞煙,希望謝俞煙能念在一些情分上,出手幫他。
畢竟是太師府的小姐,盛家就算再驕橫,也不能半點面子都不給。
他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混進這次宮宴,暗中注意著謝俞煙的行動,見她帶著丫鬟離開眾人,往沁陽湖而去,自己也便鬼鬼祟祟的跟了上來。
謝俞煙剛見到梁秀成的時候,乍一下沒認出他來。雖然梁秀成臉上的傷好了兩三分,可未免也顯得太狼狽了些。
「梁秀成?」謝俞煙不確定的問道。
「正是在下,謝小姐果然還記得在下。」梁秀成見謝俞煙還認得自己,不由得歡喜了兩分。
盛採薇的未婚夫,謝俞煙怎麼能不記得。
只是他現在已經同盛採薇退婚,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幫助,可謝俞煙畢竟裝慣了清高,自然不能喝斥他,只好打算陪他虛與委蛇片刻,打算等下脫身走人。
「你在此處攔我,可是有何要事?」
「小姐您看,那是不是梁秀成?」
順著巧兒的手,盛採薇細細看了許久:「好像是吧,他怎麼會和謝俞煙認識?」
二人位於樹影斑駁錯落之處,位置選的甚是隱秘,若非巧兒眼尖,盛採薇還真不一定能看到。
「你在此處等我,我去看看。」
「巧兒也去。」
「我是去偷聽的,你跟著我目標太大了,倒不如在這裡幫我望望風。」盛採薇拍拍巧兒的手,讓她放心,拎著裙擺躡手躡腳的接近了謝梁二人。
他們二人說話的聲音不大,順著他們站著的位置下去是一溜石階,石階通往的是沁陽湖,此處遊人甚少,人們多半是等著夏天來賞這滿湖荷花,如今三四月,倒顯得寡淡了些。
石階不寬,且大半被一棵旁逸斜出的大榕樹擋住了,榕樹下面是灌木叢。盛採薇便摸摸索索地鑽進榕樹影子里,聽那二人的交談。
「謝小姐,若非當初你向在下遞出橄欖枝,在下怎麼會毀掉和盛家的婚約,現如今你翻臉不認賬,梁某卻一無所有了,難不成你當日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嗎?」
謝俞煙神色鬱郁,聞言似笑非笑地斜睨梁秀成,道:「橄欖枝?我做過什麼事嗎?不就是誇了誇你的詩詞寫得好,不就是說了說我將來的擇夫標準定要有氣度才華配得上我嗎?我是誰?太師府上的嫡出長女,光是有氣度,有才華就能夠嗎?須得有和我堪配的家世背景,驚為天人的容貌,豁達高曠的氣度,談吐高雅的文采,這般燦若星月的少年,方才配得上我。」
「而且我所嫁之人,必定是這京城中最優秀的人,你好好看看自己,你覺得你配嗎?」
「同你說上兩句話,你便忘了東南西北,自以為能配得上我了嗎?也就只有盛採薇那樣胸無點墨之人能看得上你。你是本小姐看不上的人,同時你也看不起盛採薇,可笑啊可笑,她那般傲氣的一個人,到頭來也只能撿我不要的東西罷了。」
梁秀成被說的愣在原地,雙眸不敢置信的緊盯著謝俞煙,將她臉上那種寡淡涼薄的神情統統盡收眼底。
「怎麼,你還不退下嗎?難不成,你想殺我?」謝俞煙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笑得前仰後合,「還是說你想在此處辱我清白。」
「你放心,只要你敢在這裡動我,你便是連那個巡檢也做不成。你寒窗苦讀十餘載,連個小官都撈不著,你對得起你祖上嗎?別做什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夢了,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做個地方官,到時候一路順著升上來,興許還能有點出路,陛下只是下令你永世不得入京為官,又沒說你不能安安穩穩地做個地方官。」
「況且,你在京中也呆了一年有餘,你好好想想,你得到了什麼?到頭來不過大夢一場空,京城這地兒如狼似虎,家中沒點仰仗誰還敢來?我看你啊,就對京城這地兒死心吧,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裡安家落戶的。你只能看得到京城表面上的富貴榮華,紙醉金迷,卻看不到表面之下的暗潮洶湧,每個人都是懸著自己的項上人頭在這京城中享受紙醉金迷的,你真以為京官有那麼好當嗎?」
謝俞煙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把梁秀成原本充滿希望的雙眼說得暗淡了下去。
這是他所設想好的最後一個機會,如果這個機會破滅了,他是真的在京城再無容身之處了。雖然謝俞煙說他在外派任官也可以慢慢的做大做好,但是一個官職就要熬十年,十年復十年,等到他再回到他當初所擁有的職位的時候,想必已然暮年。
他等不起。
盛採薇是一次如此明明白白的聽清楚謝俞煙對自己的惡意,她捂著嘴,想要離開這裡,卻沒料被腳下磐恆錯亂的榕樹枝絆了一下,直直向下墜去。
下面是濃密的灌木叢。
「是誰?」謝俞煙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目光如炬地望向發出聲音的地點。她以為這裡沒人,才同梁秀成說那樣的話,她當即心下一涼,讓身旁的丫鬟去看。
「小姐,是只狸奴。」丫鬟指著那隻跳出來的小貓說道。小貓興許是剛吃完魚,舔了舔爪子,很配合的叫一聲。
「狸奴?」謝俞煙勉力看去,看清是只小貓,鬆了口氣,「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主僕二人和梁秀成走後,蕭景昭從灌木叢後面走了出來。
他招招手,小貓喵喵叫著向他跑去,一個起跳穩穩地落在蕭景昭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