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不回去(2更)
武安伯夫人母子走後,姜妙出了前廳,打算去花園找姚氏她們。
不想,剛過穿堂,就見肖徹朝這邊來。
今兒是中秋,宮裡本來有宴,但肖徹沒去。
得見他,姜妙腳步頓了頓。
肖徹解下肩頭披風給她披上。
姜妙仰頭,就著飛檐下大紅綢面的燈籠光線看了他一眼。
「人都走了?」肖徹問。
「嗯。」姜妙點點頭,又頓了一下,「我剛剛好像,借著你的名頭耀武揚威了一把。」
肖徹笑了笑,將她擁入懷裡,抬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腦勺。
姜妙聞到他身上有酒味兒,是先前在家宴上喝的,不多,很淡。
「會不會給你帶來影響?」姜妙又問。
肖徹垂眸看她,「不過是憑著身份處置幾個不順眼的人而已,你不常說自己有野心么?肖府容得下你這點野心和放肆。」
言外之意,不管她怎麼任性,闖多大禍,他都給她兜著。
姜妙哼了哼,「有野心,那你是說的我,還有臉賴我頭上?」
話完,一把推開他,「我要去找我娘了。」
肖徹又喚住她,問:「武安伯府那邊的事處理得如何?」
「差不多了。」姜妙說:「內宅小事而已,就不累廠公操心了,若有需要,我會跟你說的。」
「是相公。」肖徹又糾正她。
姜妙偏不喊,「你還沒把我哄乖呢,而且,我若沒記錯的話,我曾經在你面前說過自己男人作孽太多英年早逝,你也問過我怎麼沒回去給亡夫上香,讓我叫你相公,是想對號入座嗎?」
肖徹回想起在莊子上那次,小寶病了,她抱著去找苗老,他當時就坐在屏風后,聽著她咬牙切齒地形容「亡夫」:鎮上殺豬的,作孽太多,英年早逝。
揉揉眉骨,肖徹無奈失笑,「你還真敢說。」
「東廠督主的兒子我都敢生,還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姜妙翻個白眼,「不跟你啰嗦了,我還有正事兒。」
……
今兒白天天陰,晚上的月亮不怎麼明顯,老爺子吃完飯就回德榮堂去了,姜旭帶著小寶去老爺子院里湊趣。
姜秀蘭她們坐在花園裡,說是賞月,其實光顧著聊天。
姜妙來時,正聽她們聊起鄒纓肚子里的孩子。
「娘,姑媽,嫂嫂。」姜妙笑著一一打了招呼。
姜秀蘭得見她,眸光微動。
姚氏問:「妙娘,你怎麼出去這麼久?」
姜妙在石凳上坐下來,猶豫片刻,緩緩道:「娘,我要跟您說件事兒。」
見她臉色嚴肅,姚氏一顆心都沉了下來,「你快說,別讓我著急。」
「是柔娘。」姜妙說:「她流產了。」
姚氏一大早就被接來了肖府,一直跟姜妙在一塊,姜妙又有心讓人瞞著,因此對於姜柔的事兒,她並不知情。
當下聽得姜妙這麼說,她臉色就變了,「什麼?這……懷孕的事兒我們都還不知情,怎麼就流產了?」
怕她擔心,姜妙略去秦顯的暴行沒說,「您今兒個晚上就住在肖府,明兒一早咱們去看看她。」
姚氏擔憂不已,「難怪白天我這眼皮老是跳個不停。」
姜秀蘭勸道:「孩子沒了不要緊,只要大人沒事兒就行,身子骨養好了,往後什麼都好說。」
……
武安伯府。
兒子被診斷今後再無生育的可能,精神綳了一天的武安伯夫人直接暈過去。
秦顯昏睡著,秦曼坐在他榻前一個勁垂淚。
武安伯沉著老臉走來走去,時不時地低嗤兩聲,「那什麼督主夫人的,下手未免也太重了,顯哥兒才這麼點年紀,就……往後可怎麼辦?」
秦曼抽泣兩聲,「早說了讓他過去好好認錯的,偏不認,現在把那頭的人給得罪光了,我當選側妃的事兒只怕是……嗚嗚嗚,爹,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武安伯瞧著女兒哭,心下也不忍,但,「事兒都已經成這樣了,要不,側妃不側妃的,就算了吧?」
「什麼叫算了?」秦曼落下淚來,「我好不容易才碰到自己心儀的人,原本能順風順水的,可現在……爹,您快幫我想想法子吧,殿下他分明是中意我的,還特地給我騰了側妃位置……要不,您親自登門道歉,爭取讓兩家關係緩和緩和,不管怎麼說,不能讓殿下因著這事兒改了主意,否則我就不活了!」
武安伯一聽女兒讓他上肖府去道歉,當即眼一瞪,「胡鬧,我道什麼歉?」
「可是……」秦曼還想再說。
「有什麼事兒,等你娘醒過來再說。」武安伯輕哼一聲,又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兩圈,便背著手出去了。
攤上這麼個爹,秦曼只能繼續垂淚。
武安伯夫人沒昏厥多會兒就醒了過來。
秦曼聽得動靜,馬上去往裡間,就聽她娘道:「葯,葯……」
「什麼葯?」秦曼一臉茫然。
武安伯夫人捂著胸口喘了喘,這才看向她,「曼姐兒,快去海棠院給你嫂嫂喂葯。」
「這……」
「明兒一早肖府會有人來看她。」武安伯夫人急道:「白天你嫂嫂一直不肯喝葯,倘若就這麼不管不顧,到了明天,她的情況會更糟,你快去,不管用什麼法子,都得讓她喝下去。」
「哦,好。」秦曼馬上起身去了海棠院。
姜柔白天又是被踢被打,又是小產,之後清理還費了好大勁兒,早沒了精神,這會兒躺在榻上,因著沒喝葯,小臉上一片煞白,憔悴得都快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了。
秦曼被她這樣子嚇了一跳,第一時間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片刻后,后怕地撫了撫胸口,還好,還有氣兒。
彩芹端了熱水進來,就見秦曼站在床榻前,她嚇了一跳,「姑、姑娘,您怎麼來了?」
說完,第一時間往姜柔身上看,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分明是在懷疑秦曼動了手腳。
正事兒要緊,秦曼也不同她計較,問:「給少夫人餵了葯沒?」
「沒呢!」彩芹搖頭道:「白天餵了,少夫人不肯喝,睡著后就更難餵了。」
秦曼皺皺眉頭,「你去煎藥端來,我親自喂。」
彩芹站著沒動。
秦曼低喝道:「明兒一早肖府就該來人了,到時讓她們看到少夫人半死不活的樣子,你這丫頭也別想落個好。」
彩芹一怔。
「還不快去!」
葯端來時,秦曼接過,打算親自喂。
她從小就是泡在藥罐子里長大的,對於喂葯還有些經驗,又讓彩芹搭了把手,搗騰了半天,總算讓姜柔喝下去半碗。
……
隔天一早,姜妙讓人準備了馬車,帶上姚氏去了武安伯府。
知道她們要來,武安伯夫人為了做樣子,早早就帶著閨女和一幫丫鬟婆子聚在海棠院。
橫豎昨兒已經撕破臉,姜妙沒那閑工夫跟她們客套,都不去前廳,進了角門直接入垂花門來海棠院。
當得見一群人圍在姜柔的床榻前,跟送終似的,她皺皺眉,「大夫沒吩咐過嗎?病人房裡不能留太多人,一個個地堵在裡頭做什麼?」
武安伯夫人聽得這聲音,眼皮便是一跳,隨即回過頭,笑看著來人,「親家太太,督主夫人。」
又趕蒼蠅似的把多餘的下人趕出去。
姜妙壓根不想看她那副虛偽嘴臉,直接望向床榻上,姜柔是醒的,但她就是閉著眼睛,話不想說,誰也不想見。
「怎麼憔悴成這樣?」姚氏看了一眼,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武安伯夫人忙道:「已經喝過葯了,大夫說要仔細調理一段日子才行。」
「柔娘。」姚氏坐過去,拉過她的手捂了捂,小聲喊,「還有沒有哪不舒服?肚子餓不餓?娘親自去給你做。」
聽到姚氏的聲音,姜柔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自己小產時,秦顯罵她活該,婆婆滿嘴都是沒了的小金孫,還怨她沒能早些把懷孕的事兒說出來。
口口聲聲說著會把她當成親閨女待的人,從未把她當人看,到頭來,只有從前被她各種疏遠各種作的親娘願意包容她所有的不好。
偏過頭,她不想睜眼,眼淚卻從眼角滑落下來。
姚氏見狀,輕聲哄道:「別哭,小月子里哭多了,對眼睛不好。」
姜柔沒說話,仍舊不願睜眼。
姜妙對武安伯夫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武安伯夫人應了聲,又道:「我們就在外間,有什麼需要,隨時說一聲。」
話完,便拉著秦曼走了出去。
裡間一下子清靜下來,只剩姚氏母女三人。
姜妙沒空煽情,直接看向床榻上的人,「我來,是準備接你回去的。」
姜柔被姚氏握著的手指蜷了蜷,沒作聲。
姚氏道:「你姐他們家府上有個神醫,醫術比尋常大夫好,讓他給你重新開方子,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養好。再說,那邊也比你婆家清靜,對你恢復有幫助。」
「我不回去。」姜柔虛虛弱弱地回了一句。
姜妙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淡笑了笑沒說話。
姚氏蹙眉,「你這孩子,都這時候了怎麼還你不聽勸呢?」
「我說了我不回去,你們走!」姜柔翻個身,將臉埋進被子里不願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