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章 俱死
一個國都到底有多大，自然宇宙內的生靈是無法想象的。太夏神都之巨，以光年計，其中有多少居民，幾難以計數。
更不論太夏天朝這麼多年積攢的宇宙——就譬如仙門捕捉宇宙一樣。太夏天朝當然也有——而且無須去混沌中捕捉，太夏道界等級高到可以在內部任何地方孕育出宇宙來。像是當初常威初來乍到時的那個泉眼宇宙一樣。
這一陡然變故，整個神都被拉入毀滅的境地。無數的子民，沒有混元金仙這個量級的體魄、法力、元靈任一一項的，都在頃刻之間變成了怪物。
同時，這座都城應激產生反擊——鎮壓這座都城的厲害寶物，相繼綻放出無量神光，皆如一輪輪昊陽從神都中升起，照耀整個世界。
這巨大的神都如同一個活過來的怪獸，環繞著五彩斑斕的煙炁，承載著無數虱一樣的怪物，街道、建築、地板無論什麼事物，都張開了嘴巴，睜開了眼。
而那些蘇醒過來的鎮壓之物，就好像這頭龐然怪物身上一盞盞亮起來的燈泡，照出一塊塊白斑。
醒悟過來的有混元金仙量級的力量層次的個體迅速反應過來，並即可朝著這些白班所在的位置匯聚。
而此時，城外，子任率領的軍隊，剛剛抵達。
忽而，劇烈的轟鳴乍起，以神都為核心的時空、因果所在的這片區域內，法則層面，一道道曜光綻開，穹頂一樣的巨大幕罩倒扣，將神都封閉其中。
如海潮一樣的五彩斑斕的煙炁，還沒來得及從神都蔓延出來，就被禁錮在了裡面。
長公主神殿，才電光火石而已，張角魁首湮滅，元靈一分為二，長公主遭三光神水所侵，繼而被星姥扯出一道元靈，隨即被孔玄同和金玲兩位道祖鎮壓當場。
已步入先天層次的五色神光，環繞著一圈又一圈的祥瑞之炁，化作一座五行山，鎮壓在已經變幻成一團無形無質無法無道的斑斕煙炁團的長公主身上。
這斑斕的煙炁扭曲、掙扎著，發出的嘶吼如海潮一樣，在時空因果的法則層面從一切角度、一切可能的地方衝擊著鎮壓，使得這神殿中的光芒明滅不定。
這個時候，正是神都被倒扣的穹頂大陣封禁之時——武曌露出一個冷靜笑容來：「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這些年武曌做了很多事，尤其是神都的太夏祖陣。這陣法高深之極，是神都的根基之所在，歷來掌握在太夏帝君手中。
但國師改變了這一切——雖然國師沒能夠徹底掌握太夏祖陣，卻也使得這座陣法有了破綻，長公主出頭之後，一直沒能把祖陣徹底奪回來，這給了武曌機會。
如果長公主沒有被鎮壓，武曌是沒有辦法的，她雖然在裡面摻了些沙子，但她自身的修為太低。然而長公主如今被兩尊大羅道祖鎮住了。
其實武曌做的這些，一直以來的目的，都是為在太夏神都遭到攻打的時候做準備——譬如現在，子任率軍來到城外，要打破神都，就必須要打破祖陣。不破祖陣，神都便不可破。
武曌的想法，是在這種情況下建立的。當義軍攻打神都之時，她破壞祖陣，放義軍入城。
而現在，卻轉變成為封禁斑斕煙炁。
這並非無用功。太夏神都是太夏天朝的菁華之所在。這裡的居民，很大一部分都有天仙級的本質，卻在斑斕煙炁之中瞬息墮化。
若任憑這煙炁流毒出去，必將後患無窮。
孔玄同懷抱五行，一身五行先天大道透出，化作一朵氤氳異彩的五色蓮，將長公主鎮壓在下面，抬步走上蓮花，端坐。
此時孔玄同已是模樣大變，好一個英武青年，五行仙袍罩體，碧玉金冠束髮，腦後五道隱隱約約輪轉不休、順逆如意的神光明滅，只往那蓮台上一坐，頓穩如泰山。
他眼睛狹長如鳳眸，開闔間慧光無盡；眉毛斜飛入鬢間，流光里鋒芒無窮。
金玲道祖空出手來，目光如九天垂下，落在束手的武曌身上：「聖母屬太夏，因此殺張角。我屬義軍，因此殺你。可還有話要說？」
旁側，星姥聞言頷首：「此命數也。」
武曌展顏一笑：「張師兄自斬頭顱時，我已是死了。倒也不需前輩道祖動手，如今我執念已消，再無生趣也...」
「那可不成。」金玲道祖嘆了口氣：「若非定要如此，我也不願殺你。」
一伸手，武曌作了飛灰，一團元靈飛出，又是一分為二，一半落在金玲手中，被金玲收了，另一半瞬息無了蹤跡。
——就在不遠處，帝宮正殿上，人王大印鎮之處，常威背負雙手，閉目悵然。
而一團玄色元靈正如之前玄銳、張角的一般無二，飛入他腦後不見。
此時常威，道行已深不可測。玄銳亡時，常威證道，窮究後天入先天，成就大羅道祖。
張角亡時，常威得先天太極，已入大道深處。
此時不過幾個呼吸，武曌亦亡，常威跨躍先天太極，已入太素。
有許多的明悟，在心頭升起，更多疑惑解開，也更多疑惑沓來。他是眼睜睜又看著兩個弟子死在面前的。
卻不能出手。
孔玄同、金玲，在常威得先天太極時，已是分明無礙——這兩位也都在這個境界。當入太素時，又看清了星姥，卻是入了太素的厲害道祖。
常威就像一塊石頭，一身什麼波動都沒有。忽而腳下巨震，這龐大的帝宮從中裂開，裂縫從正殿前擦過，顯露出其中幽深難測的虛無。
便見無數的怪物嘶吼著從中湧出。
人王大印的人道光輝應之迸發，流淌著沒入這裂隙之中，如同水泥一樣，卻難以彌補這裂縫，在斑斕煙炁和無窮劫魔的衝擊之下，千瘡百孔。
常威睜開眼，眼神毫無波動。他揪住一道一閃而逝沒入裂隙的氣機，最後側目看了眼這光芒愈來愈盛的人王印，舉步已是無蹤。
這一刻，長公主神殿內，三位大羅道祖中，星姥向這邊投了一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