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 勝利
閔元啟趕到的一瞬間,兩個騎兵一起衝殺過來。
倒不是他們發覺閔元啟身份高貴,而是感覺這個旗軍衝殺的太過靠前。
閔元忠悶哼一聲,蹲步斜舉長槍,目光並不斜視,這個時候想的多,做的多,無疑就是死的快。
兩個騎兵在衝過來時都猶豫了。
閔元啟穿著扎甲,明顯還是雙甲,這也是閔元啟身為主將的惟一特權。
加上全套的防護,身形又異常高大,斜舉長槍,寒光耀眼,這給了騎兵強烈的衝擊感和不安感。
在臨近時,兩個騎兵繞了一下,想從閔元啟身側繞過。
閔元啟目光一凝,手中長槍已經用常人不及的速度刺了出去。
長槍刺中了馬腹,那馬猛然一跳,卻是帶著騎兵竄了出去,並沒有如閔元啟想象的那樣落下馬來。
好在有兩個鏜把手趕到,一個刺馬脖,一個刺騎手,兩人合力,將那受了重傷蹦跳不停的馬上騎士刺下來,再連續刺了幾下,將重傷的戰馬給刺死。
閔元啟沒有停頓,長槍連續戳刺,他身邊是閔元忠和幾個頂尖好手,眾人形成了一個小的銳陣,不停的向騎兵陣列內衝去。
騎兵也是策馬直入,將手中長槍長刀刺向那些步兵。
雙方在一接觸之時便陷入苦鬥之中,很快形成了若干股小規模的戰場。
值得慶幸的是,由於閔元啟的果決,這一股騎兵未能形成突擊切入大陣的設想,可以說在戰術上雙方你來我往,在戰略上,客兵的最後殺招已經失敗了。
……
千戶所城上的人們已經喊啞了嗓子,在客兵和旗軍打起來之後,所城的人們震懾於客兵的人數,萬餘大軍的威勢是難以想象的。
但在打起來之後,發覺旗軍居然佔了上風后,所有人都有難以掩飾的驚喜。
這一仗打贏了,除非劉澤清發了失心瘋再派兩三萬人的大軍來襲,雲梯關這裡已經算是固若金湯,不必懼怕任何兩萬人以下的敵人了。
劉澤清再次派出大軍的可能性不大,他的根本盤就是三萬人,其餘的多是新軍,除非是率老營三萬前來,否則派兩三萬人的新軍過來毫無意義。
但舍了淮安等州府,跑過來到雲梯關這等偏僻地方打生打死,劉澤清除非是失了智,否則斷不會如此行事。
若是淮安等地空虛,高傑可不介意徐州府外再多一個淮安府。
那時候劉澤清就狼狽不堪了,失了一府之地,他拿什麼來壯大部曲,養大股的兵馬?
失了地盤的藩鎮,就是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劉澤清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閔乾德和李可誠等人都是想到了這一點,雖然仗還沒打完,閔乾德眉宇間的振奮之意簡直掩飾不住。
閔家二百多年的經營,居然能走到眼下這一步,簡直令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興奮的不能自己。
待看到騎兵強行向側後去時,閔乾德大驚之餘,也是有著無邊的憤恨。
就是恨所城距離太遠,雖然是盡量限制戰場地形,但距離戰場還是有好幾百步距離。
不管是箭矢還是火銃都攻擊不到這個距離的敵人。
至於開城而出掩殺不遠的敵騎……閔乾德想了一下,還是頹然放棄了。
城中的幾千民壯,守城壯聲勢還行,不管是衛所旗軍還是民壯都毫無訓練,哪怕在城頭看到萬餘敵軍呼嘯而至時也是嚇的面無人色,守城都未必守的住。
開城而出是給戰場帶來一點變數,但這變數是好是壞就難說的很了。
萬一剛剛開城,稍許過來一些敵軍,所城的這些民壯旗軍就直接崩潰,這樣反而動搖了旗軍的軍心,得不償失。
「你們這些廢物!」閔乾德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幾個炮組成員又把佛郎機炮的炮彈打在遠處的荒野中,頓時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炮組的成員都是急的滿頭大汗,他們也是旗軍的一份子,且是相當優秀的火銃手,不然也不會被調到炮組裡來。
打到現在好多發炮彈了,沒有一發落在敵軍陣中。
明明相隔就三四百步,在佛郎機的射程之內,但一發不中,所有人都面色難看。
閔乾德雖是罵的難聽,但炮組的人也是一點脾氣沒有。
如果是客兵炮組倒是無所謂了,只要不將他們斬首就無所謂勝負成敗。
但眼前的炮組成員和閔乾德一樣,都是渴望著成功。
大夥的身家性命未來前途都在雲梯關所,不光是活下去和家人的平安,還有對未來美好的一切期待都在於此。
閔乾德就算不罵,眾人也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就是炮架調整高低?」一個炮組成員怒道:「不知道調整之法,咱們就他娘的削掉炮架一部份,把炮口直接放低了瞄!」
「就他娘的這麼辦吧。」
幾個炮組成員取了身邊斧頭,幾下便是將炮架前身削低了一小半。
黑洞洞的炮口猛然一沉,幾個炮組成員趕緊將火炮再固定好。
他們沒有遲疑猶豫,直接裝好了子銃,然後直接點燃了引信。
短暫的燃燒之後,引信點燃了射葯,炮口處迸發火花,子銃中的炮彈在轟鳴聲中打了出去。
嘩啦一聲,炮身劇烈震動之後,炮架直接散了架。
「打中了沒有?」
一旁的幾個炮組成員全部被震倒了,爬起來之後顧不得自己跌傷了,直接問趴在城堞處的壯丁。
「打中了!」
壯丁和閔乾德等人都是咧大了嘴巴笑起來。
一顆炮彈正好落在了總兵大旗附近,姚文謙附近最少被一斤多中的炮彈擊中了十來人,或直接被炮彈打死,或是身受重傷,炮彈落處肢體橫飛,人仰馬翻,人的血肉和濺起來的泥土草根激起了氣浪,看上去簡直眼花繚亂。
這一下命中催毀了客兵殘餘的大半士氣,緊接著沈亮又是一陣怒吼,火銃手又適時開火了。
這一次是射擊的與閔元啟等人纏鬥的騎兵側后,一通齊射后頓時又是人仰馬翻,無數騎兵落馬,或是戰馬被擊中,原地翻倒或是中槍之後戰馬受痛奔跑,反而沖亂了自家的陣列。
火炮和火銃兩輪射擊后,客兵的士氣已經全毀了。
大量的步卒顧不得抵抗,直接就往後疾退。
騎兵也是一樣,一群內丁先簇擁著劉可成退後,然後便是普通的騎兵試圖脫離戰場逃走。
旗軍還是緊緊咬著那些被纏鬥的騎兵,在對方試圖後退逃走的時候大量斬殺敵人。
旗軍兩翼已經都突破,開始往中間衝刺穿插起來。
姚文謙仰面向天,兩行眼淚滾滾而下。
當然不是為了這一場戰事的失敗,或是為了一會的狼狽逃竄。而是這一場仗原本以為是必勝的輕鬆戰事,結果打成了這個鳥樣,實在太丟人了。
敗給東虜或是流寇,只要能逃出性命,姚文謙定是談笑風生根本不放在心上。
結果卻是敗給了一群剛練兵幾個月的泥腿子,實在是令姚文謙感覺屈辱。
一群內丁適時涌了上來,各人七手八腳架住在發獃的姚文謙,開始並騎往陣后逃竄。
雖然表面上還在激戰,但大勢已成,這些內丁和姚文謙一樣有著豐富的戰敗經驗,知道打成這個鳥樣已經是沒有任何機會可言了。
「家主,不可走晚了,一會大家都搶道逃走,走慢了容易失陷在軍陣之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咱們又不是沒逃過,戰敗只是小事,大帥不會怪責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一邊裹挾著一臉不甘的姚文謙,開始打馬搶先向後方逃去。
更多的將領,包括劉澤潤在內,也是一併開始竄逃。
劉之幹一臉不甘,但他也知道這一仗完蛋了,完全沒有了機會,也只能在內丁簇擁下逃竄了。
身後的劉可成也很快追上來,這些將領身邊的內丁都相當得力,也算是身經百戰,在戰時他們負責監督諸將,有時候披堅執銳勇猛衝鋒,戰局不利,就負責簇擁裹挾自己的家主逃走,正是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苦了步兵和被咬住的大量騎兵,旗軍採用迂迴包抄戰術,大踏步的穿插之下,無數步兵和騎兵開始被兜在大網當中,只有少量人還在未合圍的大網中竭力掙扎,象是捕魚時從網上跳出來的魚兒一般。
對這樣的場面旗軍上下也是無所謂,現在只能儘可能的擴大戰果,至於能收穫多少就收穫多少。
能打贏已經是相當光彩和出氣的事了,這一戰算是底定了雲梯關所這邊的根基,從此不會有人輕易來犯,對這樣的結果還想太多,那就真的容易遭天譴了。
閔元啟身邊已經沒有幾騎了,他剛剛上前拼殺鼓動了將士之心,炮射和火銃齊射后客兵騎陣就跨了,接著內丁簇擁將領逃走,剩下的幾百騎已經完全散亂,有人試圖逃走,更多的騎兵已經開始下馬投降。
有點常識的根本不會想跑,身後的口子已經紮起來了,往東跑就是大海,南邊是成片的壕溝和箭樓,北邊就是淮河,要是有那本事騎馬過河便去試一試,多半是淹死在河裡的下場。
現在已經是夏季漲水期,就算淮河水流大半已經往高郵海至長江出海,原本的河道仍然比一般的小河要寬和深的多,激流之下,想騎馬過河還不如在這裡請降,這樣活下來的機率還要大一些。
看著眼前亂糟糟的一切,閔元啟豎著猶自滴血的長槍,突然間咧嘴一笑。
半年多時間,做到眼前這一步,他很有理由自豪和驕傲,更有底氣大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