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了嗎!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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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路公交車是城南市眾多公共交通設備中,奇怪的存在之一。
他只有早班車和末班車。
早班車的起點是黑森林,末班車的終點是黑森林。
不管有沒有客人,在那裡車門都要打開,要待上幾秒。
因為工作時間短,工資確實其餘司機的兩倍。
起初這是諸多司機搶著要的路線。
直到後來......
諸多司機只剩下老王一人。
而且一開就是二十年。
已經習慣了這條路線的老王,看了看車窗外嬌柔的夕陽,像極了即將沐浴更衣的美人兒,照得人心舒暢。
今天是個好天。
希望也有個好運氣。
他的車在拐子李街停下。
昨天這裡上來了一個小丫頭,她去了一趟黑森林。
隔了一夜,黑森林裡走出來一個男子。
一路沉默,未有多語。
在小丫頭上車的地方,下了車。
接著,和昨天幾乎同樣的傍晚時分。
那個男子又坐上了車,還帶了一壺酒,然後一如既往的朝著後排走去。
這次,他倒是開口說了一句:
「我睡覺很沉,到了黑森林,記得喊我一聲,要大聲一點,我不太容易醒。」
老王點點頭。
二十年的行車經驗,讓他學會了一個道理。
上了這趟車的人,不要和他們多說話。
尤其是選擇晚上去黑森林的乘客,更不能和他們多說話。
......
沒有路是通往黑森林深處的。
想要深入,就得自己蹚出一條路。
踩著不知多少年月堆積出來的枯木落葉。
永遠不會曉得這些枯木落葉下面會有什麼?
徐來在這裡下了車。
他從司機老王那裡借了一把掃把。
說是明天還他。
從站牌開始。
他開始朝著祭台方向、沿途慢慢清掃著地上的枯枝落葉。
時不時會從厚厚落葉層下掃出一些屍骨殘骸,再掃一下,即將將它們掃到另一堆落葉層下,遮蓋住。
他打算在這裡住下來。
既是因為徐來和徐茴本就沒什麼住所,學校里的宿舍算不上住所。
也是因為他不喜歡喧鬧的都市。
離群而居者,不是神明,便是野獸。
他不是神明,也非是野獸。
他經常會很沒耐心,卻偶爾會很有耐心。
掃到祭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
又過了一天。
算是到了子時。
用他老家的話講,此刻是陰氣最盛的時候。
便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祭台的周圍也被他清掃了一遍。
環著祭壇,圈出一個空地,堆了一些枯木落葉,燃了一堆火。
他喜歡寒冷,這堆火不過是他此時無聊,擺出來一道人間煙火的盆栽罷了。
因為他在等人。
等著這個子時陰氣繁盛時,才會出現的傢伙。
「嘶嘶」
空氣中怪異的聲音正在靠近過來。
速度很慢。
慢得就像是某種爬行動物正在靠近它的獵物,準備發出偷襲的聲音。
只是來的傢伙不是動物。
像是個人。
但在火光之下,卻沒有影子。
蒼白臉龐在火光下,連光芒都無法反射。
卻依稀能辨認出那是本該死去的徐茴。
「我......還活著?」
「不,你已經死了。」
死了?
站在那裡徐茴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子,疑惑著,回憶正在緩緩倒退。
她在黑暗中徘徊了好久,方才發現了一處亮光來到這裡。
而在黑暗之前,她經歷過一次痛苦,痛苦來得很快,眨眼間,她眼中光明便換成了黑暗。
再之前是什麼?
她好像叫徐茴。
她好像召喚了一個恐怖的惡魔。
就是藉助著眼前這個古怪的祭台。
她看著眼前這人。
他長得和徐來一模一樣,但卻不是徐來。
因為徐來已經死了。
人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
「你既然殺了我,為什麼還要把我留在這裡?」
「不留你在這兒,你打算去哪兒?」
那人平靜注視著火光,他的樣子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去哪兒?」
徐茴思索著:
「我沒做過什麼好事,去不了天堂。」
那就只剩下地獄了......
徐來問道:「你認識路嗎?」
徐茴搖搖頭。
徐來一直盯著火光,不曾看徐茴一眼:「不認識路也沒關係,他們遲早會找到你的。」
徐茴像是明白了什麼。
「所以,你留我是為了等他們出現。」
徐來終於把他的目光投到了徐茴身上,他笑了笑。
看不出什麼意思。
「等......哈哈哈......」
笑聲中帶著不屑和狂。
他將手中的摩挲了許久的兩枚救世主能力徽章丟到了祭台上。
那祭台在感受到徽章上的能源之後,立刻起了反應,像是一張張開的嘴,正緩緩的,吞噬著徽章上的能源。
這畫面,徐茴見到過。
就是那天她用自己生命作為代價召喚徐來的時候,所看到的。
不過那天吞噬並不是能源,而是鮮血。
瞧出了徐茴心中所想,徐來嗤笑一聲:
「你真以為是你獻出生命才啟動了它嗎?那你可真是太抬舉你自己了.......」
兩枚徽章在祭壇上的表現很不相同。
變身徽章的能源很快就被抽取乾淨,變成了一個廢鐵再度飛回到了徐來手裡面。
至於那個新得到的徽章,能源似乎還很充沛。
「需要一點時間嗎?不著急,我可以多等等。這個值得等!」
徐茴很聰明,立時就明白了什麼。
「是徽章上的能源?」
「你的聰明為你爭取了一成活下去的可能。」
什麼?
徐茴疑惑著,她還想多問些什麼。
卻聽到徐來忽然道了一聲:
「來了嗎?」
隨即,她也感知到空氣中溫度的變化。
正以極快的速度下降。
沒多久的功夫,連身邊那些久未接觸甘露的枯木落葉,表層都結出了一層薄薄寒霜。
是什麼?
帶來了如此濃烈的寒氣?
不僅僅是寒氣。
還有一股和徐來身上極為相似,卻明顯不同氣息。
這股氣息......
徐茴嗅了嗅自己身上,似乎也有。
徐茴轉身,看向黑森林一處。
那裡是徐來剛剛掃出來的一片小徑。
很乾凈,像是特意打掃好,準備迎接誰的一樣。
但徐來的表情卻是如此的不爽。
「是他們?」
「他們不該走這條路。」
徐來表情變得有些生氣:「打掃這條路,我可流了好幾滴汗水。」
他的怒氣集中在雙眼之間的眉心下方三寸的位置。
那裡像是能發射出一股強大的能量波一般。
只要他願意。
可以要了他眼前所有能看得見的生物的性命。
包括看不見的。
「瞧瞧,我說現在的人真是腦子有病啊!到哪兒尋死不好,非要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就是!要是在城裡面死的,你我兄弟還可以趁機先去耍會兒,再來辦公。這倒好,光是來回的路程就把時間給耗光了!」
兩聲抱怨順風而來。
變得越來越大。
足夠半片林子都能聽見了。
徐茴望著那乾淨的小徑,瞧見了遠處,兩道身影,雙腳不著地,一路飄蕩而來。
速度明明不快不慢。
可就是這個眨眼兒的功夫,就到了火堆前。
徐茴本能的想逃。
不知道為什麼!
她甚至連看清楚對方是什麼人都沒有,她就想逃。
一種發自內心的害怕,正在控制著她。
可是她也預感到這兩個傢伙出現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機會逃了。
前路出現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轉過身的功夫,後面的路也被無形屏障給封死了。
再轉身。
再再轉身。
她被封死在了一個無形的牢籠裡面。
出不去。
連聲音也喊不出。
看著依舊坐在火堆邊,不斷給火堆添柴加火的徐來。
他什麼也沒看見一般,不斷從四周的枯枝落葉里尋來他看不上的枯枝落葉扔到火堆裡面,然後留下那些他看上的枯枝落葉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都是枯枝落葉,留下又能有什麼用?
徐茴不知道。
她想敲破屏障,提醒徐來那兩個奇怪的傢伙此刻就在往他的身後走去。
他們先是瞧了瞧那祭台。
繞了一圈。
刻意的避開了這些殘留著古老力量的東西。
然後走到了徐來身後,盯著徐來。
看著他很認真的在挑選枯枝落葉。
好奇啊!
「你說他挑來挑去,再挑什麼?」
「好看?不好看?除此之外,還有別的理由嗎?」
「你的理由的確很好,不過我覺得我的更好。應該是好用和不好用。」
「燒火有什麼好用不好用的?」
「不一定是燒火哦!萬一是搭個棚子呢?我小時候,就在我家後面花園搭過一個草棚子。從打算搭這個草棚開始,便開始精心準備,就跟他現在一樣,連挑樹枝枯葉都是親自挑選的。」
「這麼講究的人真麻煩!乾脆把他也帶走!」
「這麼講究的人我喜歡!乾脆把他也帶走!」
兩個傢伙的話湊到了一起。
笑聲也湊到了一起。
既然走了一趟遠路,就不能白走。
若是能多賺一點業績,為什麼不做呢?
更何況......
「他好像得了癌症!頂多就兩個月可活了!」
「是啊!我們是在幫他,幫他解脫!是善事!」
「像我們這樣喜歡做善事的陰間使者可不多咯!」
他們說著,分別伸出手,朝著徐來後背抓去。
那徐來沒有動。
他繼續很認真的給自己燃起的火堆添火。
依舊在很認真挑選枯枝落葉。
依舊是用淡淡的語氣,
說了一聲:
「好了嗎!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