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約定
來來回回，我真是陪雪莉去過好幾次日本啊……
何南聽著雪莉轉動方向盤的聲響，靜靜地回憶著。
……好像也是這個世界的我唯一去過的外國。
其實也很想去中國玩玩的，但那性質就是旅遊了，好貴。
等有錢了再去一次吧……回我另一個世界的老家潛影市看看。這兩個世界的城市景色一定很不一樣。
他想起長大后和雪莉重逢時的感人經歷。
那次真是控制不住留下眼淚來了，儘管自從長大了就很少掉眼淚，但這種局面下，他根本不覺得丟人。
雪莉也從來不拿這事開玩笑。
……因為她也哭了。
但其中肯定還有另一層原因。
那就是父母都去世了，還孤身一人來紐約漂泊，本以為已經沒有能給她溫暖的熟人，卻意外見到了最想見的兒時玩伴。
……那當然會控制不住啊。
何南本以為那次重逢只有快樂。
可聽到發生了什麼后，雪莉的遭遇讓他感到無比的充滿痛苦。
那之後，就是兩人能成為偵探搭檔至今的重要轉折點了。
宮野志保放棄了律師系高中，轉學去了何南的刑偵學院。
並且，都約好了屆時要成為偵探，一起解開她父母的案子。
……這承諾，他們達成了前半部分，後半部分卻看不到希望。
兩人為此努力過好多次了。
首先，是畢業以後。
他們回去進行了第一次專業性的調查，毫無線索。
然後，就是每年宮野夫婦忌日的時候。
從他們畢業到現在為止，一共經歷了兩次。
也是什麼都沒找到。
三次調查，都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看上去簡直就是完美犯罪。
他們都有些灰心，但誰也沒說過不再查案子了——那彷彿是對對方的背叛。
畢業完成後，雪莉其實已經幾乎走出案子的陰影了啊……何南靜靜地回憶著：……我能感覺到。
最顯著的變化，其實就是雪莉願意帶她回日本看看她的家，再給宮野夫婦掃掃墓了。
之前她不願意帶他回去，說是一路上想要靜靜。
……那便是無法從案件走出來的體現。
「我們不要再隨意做出約定了。」
何南想起雪莉說的這句話。
那是她在畢業后調查父母的案子，卻一無所獲時在痛苦下說出的話。
她覺得，它根本無法實現。
……而為了解開真相，她才會成為一名偵探。
如此一來，無法實現的約定，給了她巨大的挫敗感。
就彷彿一切信念都在真相埋葬於黑暗中的一刻起破碎崩塌般。
如果沒有約定，似乎就不會有期待。
……沒有如此大的期待，心中就不會有那麼大的落差。
何南當時也心情十分複雜，對於如何安慰她感到不知所措。
其實他想說也不一定就沒機會找出兇手——但又怕雪莉因此遲遲無法從案件的痛苦中徹底擺脫。
……當時的何南還不是很明白，但現在的他理解了。
這種痛苦是無法徹底擺脫的。
它就像個頑疾深埋於心底。
只能淡忘，也就是「走出來」。
……不可能真的徹底從內心摸消它的烙印。
偶爾想起時，還是會隱隱作痛。
就像何南到現在都能想起雪莉離開自己后的孤獨和思念。沒有她的每一天都變得十分難熬。
最開始是最痛苦的，無精打采，茶飯不思。
……到後來，雖然也能好好吃下飯菜、正常的學習、玩耍了，但看到這頓飯的餐盤裡躺著花生醬和藍莓果醬夾心的三明治時，還是會想起那個天天牽著手、有這樣一頭漂亮茶色頭髮的小女孩：她最喜歡吃這個了。
所以，何南猶豫了許久。
最終，輕輕抱住雪莉，說了這樣一番話。
「兩個人之間的約定本身是否無法實現，也許不那麼重要啊……它能代表我們在許下承諾那一刻的真心就足夠了。」
「……」雪莉低著頭輕聲啜泣，沒有吭聲。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嗎？」何南輕輕勾起她的小指，語氣柔和地回憶道：「我們拉著鉤，約定好永遠也不分開……結果後來你被領養走時，我就哭著說你是騙子……可後來你不還是回來了嘛。」
「……嗯。」雪莉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聲音發悶。
「所以說，萬一以後我們有辦法實現約定呢？」何南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就算要花上好久，也不是不可能嘛。」
「……你剛還說能不能實現約定不重要的。」
「只是說也許罷了。無論結果如何，我們是為了什麼許下約定，又對此寄託了什麼樣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啊……不是嗎？」
「……」雪莉沉默了片刻，啜泣聲逐漸變小了下來。
然後，來了這麼一句。
「……所以你到底還要抱我多長時間。」
何南聽完，也老臉一紅，直接撒開了。
現在想想，當時真不應該這麼干。
簡直浪費氣氛。
就該繼續抱著她，甚至主動親吻的！
他非常確定只要當時自己主動點更進一步，雪莉絕對也會把嘴唇送上來。
甚至就算提出一起去小旅館，都沒什麼問題——他能無比確信地感覺到，雪莉其實也很期待的。
可他突然撒開了，就沒法繼續下去了。沒有再毫無違和、順理成章抱回去的氛圍了。
氣氛這個東西實在太微妙了。
機會轉瞬即逝，沒抓住只有無盡的後悔——偏偏當事人可能還意識不到，事後就算分析得再明白也已經晚了。
哎……
何南每每想起此事便感到後悔。
我是智障嗎？
明明是絕佳的表白時機！
現在可好，住在一個屋檐下，行為卻搖擺在關係好的青梅竹馬和老夫老妻之間。
就是找不到更進一步的契機。
……或許只是我不會找罷了？
總之她就好像一點也不著急似的……絕對是等我表白吧。
……可總感覺沒法隨便找一天表白！
得有氣氛……嗯對，氣氛。
……可惜找不到啊！
沒有比那天更好的氣氛了，現在我連抱她一下都沒借口不是嗎？
何南越想越無奈。
甚至還有點氣。
當然，主要是氣自己沒把握機會，跟個傻子似的，簡直注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