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轉進單人病房
「小雨…」
對外人能狠辣出手的董千城，對於自己的妹妹，卻束手無策。
秦雨左手抱著一個暖瓶，右手提著一大份盒飯，盒飯一直垂到了妹妹的膝蓋處，她一個人抱著這些，非常吃力。
只是，她看著自己的表情冷冷的，彷彿在看著一位陌生人。
董千城望著妹妹的辛苦樣子，鼻子又開始發酸。
他想要接過盒飯，讓妹妹輕鬆一點兒，卻被對方一扭，堪堪躲過，暖壺都搖晃了一下。
見此董千城便不敢再動，生怕妹妹反應過激，讓暖壺掉在地上，使她受傷。
「你走吧，不要來這裡，我們不歡迎你。」秦雨高高的仰起頭，眼睛輕微發紅，保持著她的倔強。
董千城沉默，他知道，三年前的突然離去，最痛苦的，就是跟自己關係最親近的身邊人。
但他又不能真按照妹妹說的那樣離開，只能跟她僵持在門口。
「小雨，你怎麼在門口不進去啊，我剛下班過來，快快快，聽說你姚阿姨來了，你這孩子，抱著盒飯在門口乾什麼，真是的。」
就在這時，一道極為熟悉的溫婉聲音突然從董千城的身後傳來。
董千城心臟猛地一跳，秦雨也是著急的喚了一聲，「媽。」
「這人是誰啊？你怎麼還和他在門口不進去……。」
她話還沒說完，溫婉的聲音驟然一頓。
整個人已停在了原地，雙眼發直，「你…你是小城？」
董千城已經轉過身來，聲音有些顫抖，「媽，我回來了！」
穿了一身保潔衣服的端曉麗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眼角處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她獃獃的看著面前站著筆直的年輕人。
那是他養了十幾年的兒子！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淚花慢慢地凝聚成了一團。
「小城，真的是你，你怎麼才回來？」
端曉麗幾乎是吼出來的這句話，然後快步走上前，一眼又一眼的仔細的觀察著董千城。
「沒變，一點兒也沒變，真的是我的兒子。」
「怪不得，怪不得小雨剛才打電話說你的事情，原來你真的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因為距離非常近，董千城越發感覺到了母親的衰老，相比較三年前，她的皺紋已經越來越多，頭髮也有了些許白色。
董千城更是將眼神聚焦到了母親的保潔服上。
秦家以前是何等家族，端曉麗原來在家，都是有保姆服侍的，如今，竟然干起了保潔員的工作。
這三年來，你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董千城微微揚起頭，不讓母親發現自己有些濕潤的眼睛。
抱著兒子哭了一會兒，端曉麗這才拉著董千城進了病房。
「爸！」董千城聲音哽咽，看到以前意氣風發的父親，現在半躺在病床上，連喘氣都有些困難，心裡發堵。
身子虛弱的秦仲懷望著董千城，眼睛不由得一亮，他沒有像端曉麗那樣看到自己的兒子，欣喜的哭出來。
而是儘力的挺直脊背，不讓董千城發現他的虛弱。
秦仲懷張了張嘴，努力的讓他聲音像以前那樣中氣十足，只是說出來還是不免帶了幾分沙啞。
「別叫我爸，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你現在才捨得回來，我還以為你在外面逍遙快活，不管這個家了。」秦仲懷是個硬脾氣，想到三年前，因為董千城的突然離去，讓雲鼎徹底覆滅，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三年前，你是不是真的卷錢跑了，回答我！」
他心裡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心病。
秦仲懷從不相信，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會變成捲款而逃，拋妻棄子的畜生。
可三年前，他確實在安州人間蒸發，秦仲懷急切的想要一個回答。
哪怕剛剛見面，他提起這件事不討好，但還是要提。
「沒有！」董千城回答的斬釘截鐵，秦仲懷努力睜大眼睛，「那幹什麼去了？」
董千城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關於董家的事情，他說了怕是他們都不相信。
好在端曉麗這時打斷道：「行了，兒子沒回來你天天盼著，現在回來了，你又吵吵個不停。」
「兒子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秦仲懷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這時候，秦雨眼見氣氛沉默，趕緊掏出盒飯，父親脾胃虛弱，有嚴重的肺部疾病，這幾天一直在掛營養藥瓶，只能喝一點點粥。
所以她先把飯給了這裡的客人，最後只留下了兩份飯，秦雨默默地將盒飯遞給母親，剩下的一盒，她看了董千城一眼，然後放在了桌子上。
意思不言而喻。
董千城心裡暖暖的，「我不餓，小雨你吃吧。」
「誰說給你的，我剛才下去的時候吃過了。」秦雨揚了揚頭，不想看董千城。
「要不……小雨你吃我的吧？」
這時候，病房裡的一個青年說道。
董千城轉頭望去，便看見了之前在繳費站的母子，還有自己的姑媽。
他們怎麼在這裡？
董千城重點將視線投在了那對母子身上，剛才在繳費處她們心底里的那點心思，自己可都是聽到了。
至於姑媽，以前自己接受秦家產業的時候，她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現在當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這位是姚苑霞，你姚阿姨，這位是你姚阿姨的兒子，吳正濤。」母親笑著給董千城介紹道。
「你爸住院這些天，可是多虧了這位姚阿姨和正濤，說起來還怪不好意思的，這幾天你爸的醫藥費，還都是正濤掏錢的呢。」
「媽沒什麼本事，只能打打零工，你爸這裡，隨時都需要人照看，你姚阿姨時不時的也會幫助一點兒。」
「說什麼呢，咱們兩家什麼關係，我找看秦老哥是應該的，再說可就生分了。」姚苑霞一臉和善。
董千城沒有證據，也不好在父母面前，說出這對母子的打算。
他只能跟著母親向著對方問了一聲好。
吃飯的時間並不慢，端曉麗照顧著秦仲懷喝了幾口粥。
等到端曉麗去收拾桌子的時候，秦仲懷拉住了她，然後說出了一個他已經盤算好久的決定。
「正巧千城也回來了，我也有一些事情跟你們說，我這個病，已經這樣了，咱們不治了吧。」
此話一出，整個病房頓時安靜了下來，包括臨床的那位病人，也是豎起了耳朵聽著。
至於姚苑霞和吳正濤兩位母子，則是互望一眼，均是看到了各自眼底的意外和喜色，然後共同看向秦仲懷。
「爸，你說什麼呢？」秦雨驚慌不已。
「我這身體的情況，自己知道，本來想著拖一天是一天。就想著能拖到你哥回來，現在我也見到了。」
「咱們家畢竟不如以前，這些天為了我這個身體花費了多少？我都清楚的很。」
「不治了！」
正在一旁收拾餐具的端曉麗呆住了，不過很快，她看了自己的老公一眼，哪能不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
無非就是擔心兩個孩子被拖累。
她眼神黯淡了下去，曾幾何時，他們家哪裡為錢操過心，但是最近的幾年，真的是體會到了沒錢的各種苦。
就這樣吧，她也沒有勸自己的老公，知道秦仲懷已經決定的事情，便很難回頭了。
「秦伯父，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交過了。」
就在這時，吳正濤忽然說道。
「是啊，老秦，你這決定也太倉促了，要是擔心錢的話，完全不是問題。」
「正濤這孩子也爭氣，前段時間剛好提到了他們銷售部副經理的職位，得了好大一筆獎金，孩子都說要拿來給你治療身體，改善一下醫療條件，剛才已經在繳費站都把錢交了。」
秦仲懷嘆了一口氣，「你們的好心，我老秦心領了，可我這肺病就是個無底洞，沒必要再治的。」
「你們家這麼多人，現在連醫院都住不起了嗎？」隔壁病床看到這幅場景，不由得好奇問道，「你兒子不是回來了嘛，讓他先墊一墊錢嘛。」
「還好我兒子有本事，老婆子我生病這幾天，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們家也太窮了吧，給一個病人喝粥，家屬也只能天天吃盒飯。」
「這樣不行的！」那老太太傲然道：「還是你沒生一個好兒子，瞅著身形高大的，結果沒什麼用，唉……」
「對呀，大哥，董千城這三年來可什麼都沒做，他這剛剛回來，你不能直接就從醫院轉走啊。」
秦仲懷臉色一變，他們說這話的意思，傻子都能聽出來。
這分明是在罵他兒子。
他正要反駁，卻見一位護士突然走進病房。
「秦仲懷，秦仲懷患者在嗎？」
「您這邊申請的單人病房，已經被院方批准了，你們收拾一下，馬上搬病房吧。」
「單人病房？」隔壁床的老太太一愣，怎麼回事？
不是沒錢住院，都要搬走了嗎？怎麼是單人病房？
她不由得看向姚苑霞母子。
剛才她們說交了錢，難道交了這麼一大筆錢？
此刻，就連秦仲懷和端曉麗也是投來詢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