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命懸一線
「楊夫人請坐。」沈掌柜起身迎了一步。
「我兒子呢?」婦人一把抓住了沈掌柜的手,「我兒子他沒事吧?」
「好著呢,夫人放心。楊少爺在後院喝茶呢。」沈掌柜拍拍婦人的手,微微笑道。
「多少錢?我要帶柯兒回家。」楊夫人現在幾乎什麼都聽不進去,一心只想把兒子帶回去。
「哎呀,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讓我們管賬先生跟您說吧。胡爺,帶夫人去算算賬。」
「是。」賭坊管賬先生胡九筒應道,伸手虛引,帶著楊夫人跌跌撞撞轉入了後堂。
不多時,胡九筒帶著楊夫人回到了前堂,此時再看楊夫人,手上頭上戴的簪環首飾已盡數摘掉,整個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胡九筒沖著沈掌柜微微點了點頭,沈掌柜沖後院喊道:「把楊少爺請過來!」
後院隨即響起凌亂的腳步聲,楊柯被兩個壯漢架了過來。
「我的兒!」楊夫人哭嚎一聲撲向了楊柯。
此時的楊柯看不出有被毆打的跡象,只是渾身酒氣,目光獃滯,站立不穩。
「沒眼力勁兒!杵在這裡幹什麼?幫夫人把少爺抬上車啊!」沈掌柜佯怒呵斥道。
看著楊柯被抬上了車,沈掌柜轉而向楊夫人抱拳拱手:「楊夫人,得罪了。手下人不懂事兒,還請夫人多多擔待。時候不早了,在下就不留夫人了。」
「多謝沈掌柜,告辭。」楊夫人微微萬福,出了賭坊,隨著吱吱呀呀的馬車聲消失在夜幕中。
「來來來,快把少爺搭進去!」楊夫人跳下馬車,招呼著奴僕家丁,把楊柯抬進屋子。
楊柯是她的心尖尖,若是沒了楊柯,她一家之母的位置就坐不穩了。可偏偏楊柯又是個好賭之人,見了牌桌就走不動道,因為這個,她這個做母親的沒少罵他,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再不疼,就更沒人疼了。
「老爺呢?」楊夫人抓住了一個家丁,「鬧出這麼大動靜,他去哪兒了?」
「老爺……他……」家丁吞吞吐吐。
「把老爺身邊的仲言給我叫來!」見家丁吞吞吐吐,楊夫人氣不打一處來。
「夫人。」不多時,仲言跑到了楊夫人面前。
「老爺呢?」
「老爺今兒宿在彩鳳樓了。」仲言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家裡養著三四個小的還嫌不夠,還要跑到外面眠花宿柳!如今他親生兒子都快沒命了,他連個人影都瞧不見!」楊夫人聽到彩鳳樓三個字,心如刀割,淚水忍不住的往下掉。
「少爺他怎麼了?」一聽少爺有恙,仲言急忙問道。
「你去看看吧。」楊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裡間屋裡一片雜亂,倒水的,給少爺擦洗身子的,找乾淨衣裳的,婢女們各自忙碌著。楊柯歪歪斜斜的半靠在床上,眼神獃滯,口中流涎,酒氣衝天。
「夫人,要不……請司大夫來看看吧。」仲言回到外屋,垂手站在楊夫人身旁說道。
「去吧……」楊夫人早已沒了主見。
「韶郎,我出個急診,若我五更天還沒有回來,你就去趟玲瓏閣,跟徐媽媽說一聲,就說我晚些時候再過去。」回春堂大夫司杜寒對自己的徒兒囑咐道。
「知道了,師父。師父早去早回。」韶郎伺候著司杜寒上了楊家的馬車,轉身關上了回春堂的大門。
「你怎麼來了?」黑夜中的聲音有些緊張。
「我想你和孩子了。」男子的聲音有些顫抖,「前幾日聽聖上說要選皇子代駕親征,你不知道我有多怕聖上會選中翊兒。」
「翊兒還差一歲成年,聖上不會讓翊兒去的。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了。明日巳時三刻我讓翊兒去太後宮中請安,你去請平安脈的時候遠遠看一眼吧。」
「好,那我走了,你保重身體。」男子說完,趁著濃濃夜色,翻窗遁入黑暗,沒了蹤影。
「主子,您起來了?」窗戶的開合聲驚動了丫鬟。
「感覺屋裡有點悶,我開窗透透氣。」章柔扶額說道。
「主子您快回去躺著吧,眼看就要入了深秋了,可別貪涼,受了風寒。」丫鬟急忙將窗戶關上,只留了個小縫,隨後又扶著章柔回到了軟塌上。
「司大夫,怎麼樣了?」司杜寒從玲瓏閣柴房走出來,迎面看到了徐媽媽。
「徐媽媽放心,這孩子的傷在內里,需要好好調理,我先開兩副葯,喝喝看吧。」司杜寒接過珍珠遞上的毛巾,擦拭著手。
「多謝司大夫,請司大夫前廳用茶。」徐媽媽擦著淚虛引道。
「多謝徐媽媽。」司杜寒拱手道謝。
「司大夫辛苦,聽說昨日半夜接了個急診?」徐媽媽喝著茶閑聊著道辛苦。
「別提了,昨天半夜楊夫人都快把我回春堂的門砸碎了。」司杜寒呵呵笑道。
「楊夫人?可是楊懷貴家的?」
「可不是嘛!三更半夜跑到回春堂,說她兒子被人打了。」司杜寒喝了口茶說道。
「楊柯可是楊家獨子,平日里寶貝的跟什麼似的,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還不是他自己半夜去耍錢,把沈掌柜的攤子給砸了。」司杜寒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司大夫,這是您的出診費。」珍珠端來了一個紅木雕花托盤,裡面放著一個滿繡的錦袋,隱約能看得出來,裡面兩個銀元。
「多謝徐媽媽。沒什麼事那我就先告辭了。」司杜寒拿起錦袋掂了掂,塞進懷裡,拱手說道。
「珍珠,替我送送司大夫。」徐媽媽起身微微萬福。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凌翊按母親的吩咐,來到了太後宮中,正巧遇上太醫為太后請平安脈。
「十一皇子吉祥。」太醫江全宜向慕凌翊行禮。
「皇祖母身體可好?」慕凌翊虛扶太醫起身問道。
「太後身體好著呢,微臣不過是眼看天氣轉涼,前來請平安脈。十一皇子放心。」江全宜笑道,看向慕凌翊的眼裡滿是溫柔。
「司大夫,求求您了,救救我兒子吧。」楊夫人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傷在內里,不好治,這湯藥喂不進去,老夫也無能為力啊。」司杜寒出了玲瓏閣沒多遠,又被楊家的馬車接到了楊家。
「我說姐姐,你也別為難司大夫了,誰不知道司大夫是陵城的扁鵲,少爺自己惹禍上身,也該吃點苦頭。」門口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抬眼看去,一個媚眼如絲,楊柳細腰,手裡拿著一柄團扇的女人,倚在門檻上,吊著眼看著屋裡半死不活的楊柯。
「你給我出去!狐媚子!別以為老爺寵你們,你們就可以目無尊卑。」楊夫人氣的渾身發抖。
「罷了罷了,一屋子的葯氣,我可聞不得,我呀,還是去後花園轉轉,散散心,好早點兒為老爺添個稱心如意的兒子。」女人用扇子掩住了口鼻,扭著腰肢離開了,「像這樣只知道耍錢的兒子,有還不如沒有的好……」
「你……你……痴心妄想!」隨著楊夫人聲嘶力竭的聲音,一隻茶碗砸在門檻上,摔了個粉粉碎,「給我滾!」
「放肆!」楊懷貴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再抬眼看去,楊懷貴的鞋子上還有斑斑水漬。
「老爺!」楊夫人哭嚎一聲撲了上去。
「越發沒有規矩。沒瞧見還有外人在場么!」楊懷貴眼裡滿是嫌棄的推開了楊夫人,直徑走到床邊,看了看渾渾噩噩的兒子,問道:「司大夫,犬子還有救么?」
「楊懷貴!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盼著兒子沒救了,好再跟那些狐媚子多生幾個兒子!」楊夫人邊哭邊撕打著楊懷貴。
「來人!把這個瘋婆娘拖出去!」楊懷貴忍無可忍喊來了家丁。
「讓司大夫見笑了。」楊懷貴略微有些尷尬。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楊老爺,少爺這是傷了內臟,皮外傷幾乎沒有,所以只能慢慢喝葯,慢慢將養,至於少爺最後能不能挺過來,那要看少爺的造化了。說句不好聽的話,楊老爺萬萬莫要怪罪。」司杜寒深施一禮。
「司大夫但說無妨。」楊懷貴擺了擺手。
「做最壞打算,早點兒準備後事吧。」司杜寒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司杜寒一句話,說得楊懷貴心裡拔涼拔涼的:「沒希望了么?」楊懷貴的聲音有些顫抖。
「唉……」司杜寒不再言語。
「好吧。我知道了。仲言,替我送送司大夫。」楊懷貴說完瞬間癱在了椅子上,連司杜寒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
楊柯這個孩子雖說有各種各樣的毛病,可終究是自己兒子,更何況是他楊家唯一的後人,楊柯要是出點什麼事,他老楊家可就絕了后了……楊懷貴越想越覺得窩心,他喊來了仲言。
「仲言,你說這孩子……」
「老爺,說句不該說的,少爺他這也是咎由自取……」仲言的聲音越來越小,這樣的大實話他只怕楊懷貴聽了會生氣。
「子不教,父之過啊……」楊懷貴回家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楊柯偷拿他祖傳玉璧的事兒,「可他畢竟是我親兒子……」
「老爺,還有個辦法……」
「說。」
「要不……給少爺說門親事,給少爺沖沖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