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針鋒
皇帝聞言臉頓時沉了下來,看向太子。
太子頃刻怒了,「凌畫,你少含血噴人!別弄屎盆子往本宮腦袋上扣。溫家怎麼可能倒賣糧食?」
凌畫不卑不亢,「若沒有真憑實據,我也不敢來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因陛下信任,臣掌管漕運調度,不敢出絲毫差錯,尤其是江南糧倉,百姓上交多少糧,糧倉里有多少糧,市面流出多少糧,各地有多少存糧,我都要做一筆賬,做到心中有數,幽州上個月,溫家主家通過旁支族親打通了江北黑市的關係,周轉了三個關口,找上了綠林的黑十三,以高價倒賣給了他五萬石糧食。陛下派人一查,就知道臣說的是真是假。」
凌畫說的有名有姓,一五一十。
太子臉色大變。
皇帝怒了,質問太子,「可有此事兒?」
太子連忙道,「父皇,她一定是在胡言亂語,兒臣並不曾聽聞此事兒。」
「太子殿下不曾聽聞,不代表溫家沒做。」凌畫語氣溫和,「總之,溫家既有糧食倒賣,就是不缺糧,不該扣我運往涼州的軍糧。」
「誰知道是不是你為了污衊溫家陷害胡謅?」太子瞪著凌畫,「誰不知道你一直看本宮不順眼?否則你怎麼能胡謅出這樣的事兒來?這幾年你時常與綠林打交道,誰知道你是不是買通了綠林,那個什麼黑十三,來陷害溫家拉本宮下馬?」
凌畫好笑,「太子殿下,我沒有理由陷害你。當年趙太傅的仇,我已報了。如今我與您無冤無仇。我是為陛下效命。若不是溫家扣了我運往涼州的軍糧,我也不會進宮來。」
她頓了頓,看向皇帝,「陛下是明主,沒有人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蒙蔽聖聽,若是太子殿下不信我說的,您也大可以去查,這麼大的事兒,做過必有痕迹,不單單是收買一個黑十三便能做到的。也要我買通溫家的自家人,才能從頭到尾每一個環節都對上地栽贓陷害,否則是吹起來的氣泡,一戮就破,沒有人會傻的這樣誣陷人。」
她說到這裡,又笑了一聲,繼續道,「臣雖得陛下器重信任,但不過短短三年而已,還收買不了從幽州到江北黑市再到西北綠林綿延幾千里的地盤。沒那個本事。您太抬舉我了!」
太子被堵的一時啞口無言。
皇帝已信了凌畫說的七八分,他沉聲問,「你是怎麼得到溫家倒賣糧食的消息?」
凌畫坦然地道,「黑十三有個弟弟,我在隴西時,不小心招惹了他,他想棄暗投明,追隨我為陛下效命,為表忠心,賣給我了這個消息。」
太子冷笑,「你的裙下之臣可真是多!你怎麼就知道這個消息是真的?」
凌畫不理會他的嘲諷,「他手裡有從他哥哥手裡偷出來的溫家人按的手印單據,您說,還能是假的嗎?再說,我得了這個消息,自然也是要辨別真假的,只不過牽扯了溫家,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我也就當不知道了。可是溫家也別吃著碗里的還要看著鍋里的啊?也太過分了!二十萬石軍糧,說扣就扣?」
她看著太子,反笑回去,「同是駐軍,不能因為他家是太子殿下的岳家,就把好處都佔了吧?他吃肉,連給別人喝湯也不行?太霸道了!人家涼州總兵也是有女兒的,就是沒嫁給太子殿下而已,就要這樣受幽州溫家的欺負?幽州溫家是想幹什麼?餓死涼州的三十萬駐軍嗎?」
她說完,看向沉著臉的皇帝,「陛下,臣子可分貴賤,但您的將士們,可是不分貴賤的,吃撐了幽州駐軍,餓死了涼州駐軍,您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你……簡直一派胡言,妖言惑君!」太子氣的要暴走了。
凌畫!
凌畫這個女人!
牙尖嘴利。
「朕看你才是該好好反省了!」皇帝拿起桌子上的奏摺砸向太子,怒喝,「你說,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溫家做的好事兒!」
太子不敢躲,實實在在地被奏摺砸了肩膀,他瑟縮了一下,立即搖頭,「父皇,兒臣不知啊!」
「你既然不知,做什麼口口聲聲在朕面前為溫家辯駁?」皇帝震怒,「朕限你七日,立即查清此事,看看到底溫家有沒有做過私下倒賣糧食到黑市的事兒,不得包庇!若是被朕發現你包庇溫家,朕要你好看!」
「是,兒臣領旨!」
「還有,你即刻讓溫家放了扣押的二十萬石軍糧給涼州駐軍,不得耽誤!否則,朕抄了溫家!」
太子臉色一白,不敢再多言,「是!」
皇帝不想再看到太子,大手一揮,「滾吧!」
太子告退了下去,走之前,恨恨地剜了凌畫一眼。
凌畫平靜地與太子對視了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
太子離開后,皇帝狠狠地揉著眉心。
凌畫看著皇帝,心中一跳,平靜的臉色一轉,頓時厭怏怏蔫頭巴腦地嘆氣,「臣又得罪太子殿下了!哎!」
皇帝手一頓,抬眼看她,依舊沉著怒氣,「得罪他怎麼了?」
「臣在擔心以後的日子。」凌畫很是憂心,「臣怕有朝一日,屍骨無存啊。」
皇帝被氣笑了,「蕭澤沒那麼小心眼!」
凌畫心裡翻白眼,太子果然是陛下最喜歡的兒子,他不小心眼,那是她小心眼咯?
太子剛剛離開看她那眼神,是恨不得殺了她呢。
凌畫嘆氣,「陛下,臣當初說給您管漕運五年,還有兩年就到期了,到時候,臣什麼也不要,您給臣一塊免死金牌就行。」
皇帝哼了一聲,「你不是不怕死嗎?當初有膽子敲登聞鼓,如今怕了?」
「當初是走投無路被逼的,臣最怕死了。如今能不死最好,活著才能喝酒吃肉。」
皇帝無語,「你一個小姑娘,天天惦記著喝酒吃肉,出息!如今你凌家還能管不夠你酒肉?」
「那也要分什麼酒?海棠醉就是喝不夠,鹿肉最好吃,可是野鹿難打,一年也吃不到許多。」
皇帝被逗樂了,「朕還喝不夠海棠醉呢,鹿肉一年也吃不到幾次,你的要求可真夠高的。」
凌畫莞爾一笑,「做人就要有追求嘛!」
皇帝哼了一聲,被凌畫這麼一插科打諢,他心中的氣消了不少,面色也緩和了,「行,到時候你卸任,朕給你一塊免死金牌。」
凌畫立即起來道謝。
皇帝擺手,「你也不必謝朕,朕知道你與蕭澤不對付,他很多地方做的的確不夠好,但他畢竟是朕與皇后的孩子啊,皇后薨時,拉著朕的手,讓朕好好教導他,是朕忙於政務,疏於對他的管教,但他本心不壞,都是下面的人攛掇,朕還有時間,能給他板正過來,你也對他多些信心,他是個寬厚的好孩子。」
凌畫垂眼,溫和地笑,「臣效忠陛下,不藏私心,只要太子殿下的人不往臣手裡撞,給臣搗亂,臣恨不得躲的遠遠的,陛下放心。」
「嗯。」皇帝點頭,
他也不是真的讓凌畫與太子握手言和,不過是敲打凌畫兩句罷了,凌畫有這句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