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
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少女,約莫十四五歲。看衣衫打扮,像是京中貴女,應該是來上香的。
濯纓見對面的小師傅目光沉沉,臉上半分表情也沒有,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她有點訕訕:「小師傅要回寺里去嗎?用不用我幫你?那邊的浮橋斷了。」
妙空小師傅帶她在慧慈寺閑逛時,提到寺廟裡除了以前的娘娘、宮女,還有一些苦命女子。
眼前這個生的男相的女尼大概就是了。
口不能言,著實可憐。
對於苦命人,她難免心生憐惜,覺得能幫一把是一把。
只是她話一出口,就有些懊悔了。人家既然能過來,還未必就需要她幫忙。她可能多事了。
謝澤微微眯了眯眼睛,很顯然,這個奇怪的少女將他當成了慧慈寺的啞巴女尼。
她清亮的眼睛烏黑澄凈,彷彿一眼就能望到底。她看向他時,有些憐惜,有些不安,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緩緩搖一搖頭,沒有說話,籠在袖子里的手卻慢慢鬆開了匕首。
「那好吧,那我不打擾了,我先回去了。」
濯纓怕尷尬,心想反正楓葉也看了,這個女尼又不是很歡迎她的樣子,還是不要長久逗留了。
她也不想讓母親擔心。
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后,濯纓轉身欲走,眼角的餘光卻注意到這個尼姑身後,一條蛇正在逼近。
這條蛇有拇指粗細,額頭上有色彩斑斕的花紋,搖頭晃腦。
濯纓大驚,一把拽著女尼的手蹭蹭蹭後退,使得其遠離毒蛇,與此同時,她手中的枯枝擲了出去。
她用的力道很大,枯枝尖端直接扎進了蛇的身子,將其釘在土裡。
但蛇並未立刻死去,它吐著蛇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然而身子被縛,只能無用的掙扎。
濯纓重重喘息,胸口起伏。她這才注意到,還拉著尼姑的手,於是連忙鬆開,勉強笑了一笑:「你看,我沒騙你吧?我真的會些功夫。」
她有些慶幸,還好發現得早,出手及時。她記得石神醫曾說過,花紋漂亮的蛇,大多有毒,且毒性極重。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有遮掩不住的后怕。
謝澤視線自手上移開,那裡似乎還殘存著滑膩的觸感。
他看著她,神色複雜。
「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我娘該等急了。」
不是在侯府,濯纓的動作要隨意許多,並不像在家時那般規行矩步,她腳步輕盈,行得極快,不多時就到了山澗旁。
謝澤緊緊盯著她,只見她乾脆利落一個縱躍,黃色的衣裙如同一朵初綻的花飄到了對面。
濯纓隱約感覺身後似是有人在看著自己,她抬起頭,隔著楓林揮了揮手。
轉身,大步離去。
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后,楓林中有一道黑影閃過。
一個模樣普通的男子出現在謝澤面前。
他手起刀落,直接將蛇砍成了幾段。
「查一下今天來上香的都有誰。」謝澤聲音淡淡。
暗衛小十聲音極低:「殿下,用不用……」
他後面的話沒說完,只以手為刀,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謝澤搖頭:「那倒也不必。如果這裡出了命案,會更麻煩。」
要殺她的話,剛才他自己就動手了。
她今天的忽然出現,的確很可疑。但是對上她那雙眼睛,鬼使神差的,他並沒有出手。
他想,大概是因為他從來都不是殘忍好殺之人。而且對方很有可能根本就沒認出他,還好心幫了他。儘管他自己也能應付。
小十躊躇著問:「那萬一……」
「我的傷正在好轉,也是時候離開了。」謝澤看了一眼後山楓林。
這裡環境清幽,鮮有人至,還真是養傷的好所在。
他傷勢並未徹底痊癒,原該多待一些時日。但今天有人闖入,安全起見,還是換個地方為好。
他養傷有一段時日了,新的落腳點也早該找到了。
濯纓並不知道自己曾與危險擦肩而過。
她匆匆回到寺院時,妙空正在張望,一眼看見她,小師傅立刻露出了笑容:「施主,你到哪裡去了?」
見她擔心,濯纓心下歉然,笑了笑:「沒去哪裡,就隨意走了走。」
「等會兒就要吃齋飯了。」妙空有意嚴肅了面容,「去遲了可就沒有了。」
她小小年紀,板著臉故作老成,韓濯纓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也極其認真嚴肅地點頭:「你說的很是,所以千萬不能遲了。」
慧慈寺的齋飯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濯纓很好奇,明明是素菜,是怎麼做到完全不遜於葷菜,還隱隱能吃出肉味的。
聽說慧慈寺的糕點也是一絕,王氏母女告辭離開之際,慧靜法師還特意送了她們一盒。
此次前去上香,一是為了祈福,二是為了散心。
回去途中,濯纓同母親講起在慧慈寺中的見聞,又道:「……娘,放心吧,太子殿下不會有事,大哥也不會有事。」
王氏輕輕摸了摸女兒的發頂,笑得溫柔而慈愛,心想,但願如此。
她們母女的身份並不難查,謝澤當天就知道臨西侯夫人攜次女前去慧慈寺上香一事。
燈光下,太子微微抬了抬眼皮,輕笑一聲:「原來是她。」
宋家有三個小姐,其中兩個時常出入皇宮。他沒見過的,只有那位從小長在邊關的二小姐。
不過倒是沒少聽宋佑安提起過。這位二小姐也是個奇人,四歲那年就曾代兄受過,連皇帝都有所耳聞。
如果是宋家,那就沒必要擔心了。
只是,他很意外,宋佑安時常誇讚的二妹妹,竟然是這樣的么?
倒是跟宋家人長的不像。
可能是慧慈寺的香火靈驗。十一月下旬,皇帝忽然降旨,召太子回宮。
得知這個消息,王氏甚是歡喜,帶著女兒前去慧慈寺還願。
母親與慧靜法師談論佛法,有意再捐些香油錢。濯纓則仍在妙空小師傅的陪伴在寺里閑逛。
掛滿了福袋的祈福樹,葉子已經掉落得差不多了。
濯纓想起後山的楓林,好奇地問:「後山楓葉是不是也落了?」
「興許吧。」妙空小聲回答,「後山沒人去,貧尼也不太清楚。」
「沒人去?」濯纓不解,脫口而出,「不是有個不會說話的小師傅在那兒嗎?個子高高的。」
妙空眨了眨眼:「施主記錯了吧?本寺並沒有不會說話的師姐妹。」
濯纓雙目圓睜,意外極了。
妙空只當她不信,宣了一聲佛號,認真強調:「真的,出家人不打誑語。」
「不不不,小師傅誤會了。」濯纓連忙擺手,「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有點驚訝。」
她心想,大概是人家不想理會,而不是真的不會說話。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悻悻。
但這些對她而言,影響不大。這只是人生浪潮中的一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浪花,她還不至於把這件事時常掛在心上。
臘月初,長兄宋佑安回家了。
在皇陵待了數月,他似乎瘦了一些,膚色也比當初離京時黑了一點。
一聲「兒子不孝,讓母親擔憂了」成功令王氏掉下淚來。
長兄安慰母親,濯纓就在一旁陪著,時不時地也安慰兩聲。
聽大哥的意思,太子已經沒事了。皇帝愛重太子,不會為難他。他們不必過分擔憂。
果然,萬壽節當日,皇帝下旨追封太子的生母林氏為後,還牽扯出二十多年前,董家讓孤女替嫁的陳年往事來。
坊間傳的曲折離奇,濯纓也聽得目瞪口呆。
她之前從未想過,世上竟有這樣的事情。
當然,這道聖旨,可以說是謝澤求來的,為此還與父親發生了爭執。
如今母親終於有了該得的名分,謝澤也了卻一樁心事。
經此一事,皇帝對太子越發倚重。
因此一直到將近過年,謝澤才有了空閑。他略一思忖,微服前往臨西侯府。
天陰沉沉的,雪花紛紛洒洒。
宋府的小廝告訴他,大少爺在園子里堆雪人。
謝澤眉梢輕挑:「是么?佑安還有這等雅興?孤去瞧瞧。」
他之前來過臨西侯府,知道園子的方位,也不讓人通報,自己慢悠悠過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並不是堆雪人的宋佑安,而是一抹紅影。
一個紅衣少女正在雪中舞劍。
身姿瀟洒,紅衣飄飄,銀白的劍光在周身縈繞。
暗沉的天色里,紅衣白雪,絢爛至極。
謝澤忽然想起東宮那棵在雪中綻放的紅梅樹。
因為母親的叮囑,濯纓在家中習武,總是避開人的。今天是因為有長兄把風,她又心痒痒,才會在雪中舞劍。
聽到動靜,她立刻挽了個劍花,收勢站好。
而宋佑安已然迎了上去:「殿下!」
他又招呼妹妹:「纓纓,這是太子殿下。」
濯纓久聞太子殿下大名,卻從未見過。她定了定心神,上前施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二小姐不必多禮。」
頭頂傳來的聲音清朗悅耳,隱隱帶著笑意。
「多謝殿下。」濯纓抬眸一看,愣在當場。
太子殿下好生面善!
咦,這不是那天在慧慈寺的後山見到的啞巴女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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