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禮
「殿下這是……」宋佑安壓低聲音,他這才注意到太子衣衫簡單,顯然是微服出行。
謝澤挑了挑眉梢,神色不改:「哦,我有些私事來這邊處理一下。佑安儘管自便,不必管我。」
宋佑安點一點頭:「殿下注意安全。」
「你放心,有暗衛跟著。」謝澤隨口回答,而且他自幼習武,上次受傷也是因為受了暗算。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各自前行。
清水巷就在眼前,宋佑安乾脆棄了馬車,大步前行。
見韓宅的門掩著,他直接抬手敲門。
「韓雁鳴」剛走沒多久,就又傳來敲門聲,韓濯纓第一反應就是他忘了什麼事情去而復返。
「等一下,來了。」韓濯纓應著,快步走到門口,一把將門打開,「哥,你是不是……」
她的話戛然而止,臨時換成:「大哥……」
宋佑安牽了一下嘴角:「你怎麼知道是我?心有靈犀?未卜先知?」
「都不是。」韓濯纓搖頭,將他請了進來,「我韓家兄長剛走,我以為是他落下東西,又折回來了。沒想到是大哥。他剛走,說不定你還碰到他了呢。」
宋佑安臉上笑意微斂,輕聲道:「我來的時候,只碰到了太子。」
韓濯纓不以為意:「是啊,他就是在太子身邊做事。」
「太子暗衛?」宋佑安猜測。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細問。」韓濯纓招呼大哥坐下,「大哥這次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宋佑安開門見山:「父親來信,信里提到了你。」
「信呢?」韓濯纓頓時緊張起來,「我能看看么?」
臨西侯駐守邊關,家眷都留在京城,唯有這一個女兒陰差陽錯來到他身邊。他御下極嚴,但在她面前除了嚴父之外,還兼任了慈母的角色。
身世大白后,韓濯纓離開臨西侯府,並沒去邊關,不僅僅是因為宋雁回那番話,更重要的是她內心深處不想看到父親失望的臉。
她並不像在臨西侯府表現出的那般雲淡風輕,毫不在意。
宋佑安喝了一口茶:「信我沒帶來,不過信里的內容我還記得。」
「他說了什麼?」韓濯纓身體不自覺地微微前傾,聲音里透出幾分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父親說,他俸祿還可以,名下也有點產業。三個女兒養得,四個女兒也養得。如果你在京城待著不舒服,可以回邊關。」宋佑安遲疑了一下,「他還說,在邊關也能幫你擇婿。」
韓濯纓聽到「三個女兒養得,四個女兒也養得。」就鼻頭髮酸,眼眶泛紅。
明明剛得知身份變化時,她能冷靜自然地接受任何結果。可這會兒聽到父親仍願意當她是女兒,她心內又酸又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難以言說的酸澀後知後覺湧上心頭,她偏過臉,深吸一口氣,用指尖揩掉了奪眶而出的淚水。
至於大哥補充的那句話,她則根本就沒聽清。
宋佑安又道:「信在路上耽擱了一段時間,所以今日剛到。父親還不知道你跟你韓家兄長相認一事。如果你想去邊關,等明年開春,我派人送你。」
「我……」韓濯纓轉過頭來,除了眼眸微紅,已看不出任何異常。
「如果你不願。」宋佑安視線低垂,又續了一句,「可以留在京城。除了你韓家兄長,我也永遠是你大哥。」
他私心裡,是希望纓纓留在京師的。父親當日讓她回來,是想讓她回京嫁人。她若真的重新去邊關,豈不是要永遠留在那裡?邊關的條件比起京城,差的可不是一丁半點。
韓濯纓收斂情緒,理智漸漸回籠。她現在姓韓,又有「同胞兄長」,若是再去尋找父親臨西侯的庇護,不用宋雁回評價,她自己也覺得過於厚臉皮了一些。
不過父親仍當她是女兒,還願意接納她,庇護她,她還是很開心的。
「我先不過去吧。」韓濯纓垂眸,忖度著道,「我如今過得也挺好,以後還能過得更好。你幫我給爹爹帶話,說我現在很好,等再過一段時間了,我自己去邊關看望爹爹。」
她抬起頭,下巴微揚,有些小小的自得:「我的功夫還是爹爹教的呢。」
宋佑安笑笑:「對,只有你。」
提起此事,他心裡隱隱有愧疚。她之所以能得父親傳授武藝,還是因為十年前替他擋了那一災,差點丟掉半條性命,才會留在邊關,從小學武強身健體。
宋佑安定了定心神:「那就這樣,你先在京城安心待著。至於你以後的婚姻大事,我也會留心。」
「啊?婚姻大事?」韓濯纓愣怔了一下,「太早了吧?我還小呢。」
她還沒及笄呢。
宋佑安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現在身份不比以前,又沒有母親為她張羅,他自然要多多費心。
快過年了,臨西侯府事情多。宋佑安不好久留,略坐一坐,就告辭了,順便還帶走了韓濯纓的信。
他離開以後,翠珠小聲嘀咕:「早知道世子願意認小姐,還不如……」
「不如什麼?」
「……也不是說不如,就是說,我們當初可以不要那個少爺……」翠珠指了指前院廂房的方向。
韓濯纓沉默了一瞬,輕聲道:「不能這麼說。那個時候要保下這個房子,我沒有其他選擇。反正,他就是雁鳴。」
當時她已離開臨西侯府,斷然不會回去求助。而且涉及宗族之事,外人也不好插手。「韓雁鳴」出現的很及時,雖然中間她曾擔心了好久,但他確實給她帶來了好運,也讓她又有了家和家人。
她私心裡希望,他就是真正的雁鳴,是她那個在戰亂中走失了的同胞兄長。
翠珠有點不好意思:「我也就這麼一說,沒有說他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
這是韓濯纓在清水巷過的第一個新年。
京城風俗和邊關不太一樣,不過基本上的守歲、祭祖、拜年都差不多。
韓家幾乎沒有親戚,相互拜訪的也只有清水巷的幾個相熟鄰居。
「你哥大過年的也不回來?」
韓濯纓笑得溫和:「是呢。他在外面忙。」
她心想,在太子身邊做事,肯定會忙啊。只是她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他到底為太子做什麼事,難道真像大哥猜的那樣,是個暗衛?
謝澤這些天確實忙,皇帝祭祖、接受朝拜,他身為儲君,都要忙碌。明明是新年,卻少有休息的時候。
偶一瞥眼,看到院中紅梅開的好。他的心驀的一動,一個念頭倏地浮上心頭:她肯定會喜歡。
他當即剪了兩枝,命人拿了一個白瓷瓶過來忙活。
「長壽!」
長壽快步到跟前:「殿下。」
謝澤指一指桌上的紅梅,微微一笑:「覺得怎樣?」
長壽細細端詳:「很好。」
「嗯。」謝澤頷首,「那你辛苦一趟,把它送到清水巷,回來再領賞。」
「……是。」長壽壓下疑問,老老實實抱著白瓷瓶出了門,直奔清水巷。
之前見過一面,所以韓濯纓一眼就認出了他:「長壽先生?過年好啊。是不是我哥又讓你幫忙帶話?」
「不是帶話。」長壽搖頭,從背後取出裝著紅梅的白瓷瓶,特意強調,「這個給你,太子殿下親自剪的,親手插的。」
韓濯纓接過來,眸中閃過訝異:「太子殿下?」
長壽意識到說錯了話,他咳嗽一聲:「啊,殿下不是賞賜給你的,是賞賜給你哥,你哥托我轉交給你,讓你好好欣賞。」
他自忖說的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白瓶紅梅,暗香浮動,完全符合韓濯纓的審美,她不由地心生歡喜。想到兄長得到賞賜,總不忘送回家裡,她心中更暖,眸底也浮起笑意:「多謝殿下,先生也辛苦。這賞賜是殿下身邊的人都有嗎?」
「怎麼可能?只有你……們有啊。」長壽擰眉。
這種榮幸,除了皇帝陛下,也只有這位韓姑娘了,公主們都沒有的。身為殿下親信,他一點都不羨慕,真的。
「唔……」韓濯纓眨眼,手裡的白瓷瓶似乎變重了。
看來殿下對她哥很看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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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澤:我覺得「哥」字可以去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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