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周一篇

洛思凡走上高台的時候，高台上擠滿了人。

都是書院調派過來的學生，圍著周時名和洛思寧站了一圈，人人手裡都捧著個小本子，拿著筆，聚精會神地聽著，一筆一劃地記著。

洛思凡看周時名正說得起勁兒，不敢上前打擾，站在邊上，默默旁聽。

只旁聽了一小會兒，他就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懷疑當中。

竟然聽不懂！

周時名用詞很直白，但是組合到一起，再加上大量的數字描述，直接把洛思凡這個資深大方士給聽懵了。

「接下來我們可以同步進行三組實驗，一組實驗，標準降低百分之五十，透光率提升百分之十，時間延成百分之三十；二組實驗，標準降低百分之八十，透光率提升……」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完全不像是在搞方術研究啊！

方術研究不應該說某某材料多少兩，某某刻蝕多少度，之類的嗎？

洛思凡略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

站在高台上，可以看清楚整個廠房的每個角落。

這個實驗廠房裡沒有種稻子，而是被分隔成了數十個相同大小的正方形隔間，每個隔間之間只有半人高的間壁，隔間里都有穿著從頭到腳連臉都包得嚴嚴實實的白色連體袍服的實驗人員，正聚精會神地忙碌著。

陽光之下，濃郁的遊離元氣充斥著每個角落。

最難得的是，這裡的遊離元氣雖然濃郁，但卻異常平和，絲毫不見半點狂暴不安。

雖然洛思凡不是武士，但對武道修鍊也不陌生。

放在自然環境下，如此濃郁平和遊離元氣的地方，那是要被稱作洞天福地，在此等環境下鍊氣導元，事半功倍！

而這只是周時名在此建立的諸多實驗廠房中的一個。

洞天福地都可以人造，方士改造世界之說，在此地被證明得清清楚楚。

難不成周時名想把整個人間都改造成一個超級大的洞天福地不成？

這野心，可比他想取姜家而代之的野心，大到不知哪裡去了。

正琢磨著自己的念頭，就聽那幫子認真聽講記錄的書院學生轟然應是之後，便收本子步下高台。

他們直到此時才發覺洛思凡這位書院話事人，路過的時候，紛紛向他施禮致意，這才讓洛思凡受傷的心靈得到了不少的撫慰。

再怎麼說，這些也是書院的學生，從周時名這裡學到多少，都是白馬書院受益不是。

「大先生讓你久等了！」周時名向著洛思凡招呼。

「剛到，也是剛到，見先生正在授課，便沒敢打擾。」洛思凡笑著上前，「周先生，研究任務繁重，也要注意休息保養，可不能累壞了身體啊。」

人品十級的高手，已經是人間強者一流，被實驗失誤炸死的機率可比被累死的機率大得多了。

不過，這種好話又不值錢，隨時隨地送上一份關心，才能更顯得自家時時刻刻將其放在心上嘛。

周時名笑道：「我每天作息規律，現在又只動口不動手，哪會累得著。大先生可是有事？」

洛思凡忙道：「先生要去中京演講的事宜已經安排妥當，我此來是有幾件事情需要請示……」

周時名卻道：「我聽說這次演講的門票只賣五百張？這未免太少了。我平時事兒多，這麼公開講一次不容易，而且很有些平日研究心得體會想講給大家聽，能來聽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洛思凡為難道：「實在是集賢台最大的會場也只能容納五百人，再多人就沒地方裝了。」

集賢台本來的也不是講學的地方，而是決定方士圈事務和討論認證各種最新方術的權力機構，天知道周時名為什麼突然想去那裡講課，難道白馬書院能容納千人的大禮堂它不香嗎？

周時名便問：「那有沒有足夠的大的空地？原有的會場太小，我們就再蓋一個大的嘛，至少容納個萬把人，這蓋房子的錢我出好了。」

周大仙使現在財大氣粗，花的沒有賺得快，但凡啥事兒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拿錢去砸，很是體會了一把土豪的感覺。

洛思凡忙道：「倒不是錢的問題，地方雖有，只是再有十幾日便是您講課的日子，時間實在是太緊，只怕蓋不起來，若是能夠將時間延緩幾日……」

「延緩就不必了。」周時名轉頭大叫了一聲，「金野，上來一趟。」

下面便有一人應了一聲，一路小跑來到高台上，沖著周時名和洛思凡施禮之後，才問：「先生，您叫我？」

洛思凡卻是識得此人。

這金野是書院中專攻營造的教習，營造方術水平極高，只是想要在如此短時間內蓋出個能容納上萬人的超級會場，能力還是稍兼不足。

只是，做為教習，他不在書院里好好教書搞研究，怎麼跑周時名這裡來給打下手來了？

洛思凡正想著呢，便聽周時名道：「我準備過幾天去中京集賢台講節課，只是沒有足夠大的地方，你帶隊去蓋一個吧，容納萬人，用普通標準手法的話，需要多少天？」

金野低頭思忖片刻方道：「主體建築五天晝夜施工，足夠了。內部裝飾也要五天。但我需要將一隊二隊全部帶去，只怕會耽誤了先生您這邊的施工進度。」

周時名這邊一直在大搞建設。

先前建煉丹工廠的那支隊伍被拉去各地建廠之後，他便又以書院教習和學生為骨幹，重新建立了兩支工程隊伍，如今都在實驗基地這邊忙活著。

實驗基地能夠在如此短時間內迅速鋪展開，全是這兩支隊伍不分晝夜趕工的功勞。

當然，他們也不是白挨累，除了按市價拿工錢外，做為骨幹的教習和學生從周時名這裡學了大量的營造方面的前所未聞的知識和方法，營造水平用飛躍式進步都不足以形容。

洛思凡雖然早知道這兩支隊伍進步極大，但聽到五天可以建完如此大的工程后，還是相當震驚，道：「金野，這事兒關係重大，你可不能信口開河啊，真能五天就建起來？」

金野道：「大先生不必多慮，我從周先生這裡學得了土石元氣輸入法測量標準，按標準元氣調整土石自身密實度和元氣含量，事倍功半，說是五天建成，其實一天一夜便可以建起，多餘的四天時間，主要是設計圖紙，考察環境，測試所需元氣標準用的。」

洛思凡便下意識到，「這土石也能用元氣輸入改變性狀了？」

周時名笑道：「這是金野他們在工程實踐中總結出來的方法發，大大提升了營造速度和營造質量，相關論文已經整理出來，準備附刊登在下一期方術上，一共十一篇，通讀學習，弄懂弄會，人人皆有成為營造方士的機會，只要能像金野他們那般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就行。」

洛思凡一聽，好嘛，又十一篇，這下一期方術大概要印成兩塊磚頭那麼厚了。

不過，這回的論文專對營造方術，想來不會引起太大轟動了。

洛思凡雖然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但像周時名這般連續三篇論文，一篇比一篇影響巨大，甚至跨界影響到了武道高手，推動了天品神嬰境大爆發，這動靜也未免太大了些，又這麼集中的搞出來，著實讓人有些承受不起。

現在這種情況，才算是回歸常態嘛。

或許可以將之前書院準備的一些論文也刊登上一些，給書院也刷刷名聲。

雖然白馬書院已經是天下影響力最大的方士勢力，但在周時名這連續三篇文章的巨大影響下，這天下最有影響力的帽子很有些戴得不牢靠。

雖說周時名也在書院掛著兼職教習的名頭，可哪個會真把他當成書院或者是洛家人？畢竟他跟洛大小姐還沒成親呢不是！

所以，趁周時名蓄力緩勁的空檔，發些白馬書院的論文，那就很有必要了。

洛思凡還想著是不是去請老祖宗也出一篇論文，做為這期方術的封面文章，以重新明確洛家在此間的影響力。

他便笑道：「一次出十一篇論文，想來這營造方術大抵是在據此大規模更新了。金野，日後你脫不得一個營造大方士的身份。」

金野卻不見得如此高興，只是低頭說：「文章雖然多，但卻都沒有什麼份量，尤其是我們在總結論文之餘，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發現，要不是周先生及時指出，只怕我們就要與這真理擦肩而過了。」

洛思凡心就不爭氣地跳了跳，下意識看了看周時名，然後才轉頭問金野，「什麼重要發現？」

周時名卻插嘴道：「我來回答吧，他們在使用元氣輸出法調整土廠展開營造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即元氣在輸入土石之中后在改變土石性質形狀的時候，會快速衰減，但同時土石在性質形態改變的時候，也增加了一定重量。根據元氣本質理論，衰減的元氣應該是變成了土石的組成部分，可是土石增加的重量卻與消失的元氣量並不相等。聽到金野的彙報之後，我覺得很有些意思，便新建了一個實驗廠房，並展開了相關的實驗。經過幾天的努力，我們基本上已經確定了一件事情。元氣變成土石的過程中，消失的那個部分，並不是被消磨掉了，而是返回到了更加自由的遊離元氣當中。我們又針對此種現象，進行了一系列的研究，並且得出了一個與以前關於元氣方面的研究相反的結論。」

洛思凡下意識瞄著周時名的袖子，心跳得厲害，「所以，您又寫了一篇論文？」

周時名大笑，「知我者，大先生也。我與小洛聯合寫了一篇新論文，還請大先生斧正。」

說著從袖子里掏出本冊子遞給洛思凡。

還真特么又寫了一篇論文！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洛思凡原本以來周時名推動建書院學刊，是想以此吸引天下頂尖方士發表文章，由此達到百花齊放的境地，由此推進方術快速進步發展。

哪知道，他還是太年輕了。

這學刊根本就是周時名為自己準備的專刊！

什麼宣傳白馬學派，根本就是為了宣傳他周時名自己吧！

洛思凡一面腹誹不止，一面很有禮貌的接過那冊子，就見上頭寫著一行小字，「元氣守恆說！」

元氣守恆！

洛思凡微微一呆，顧不得還守在周時名旁邊，便立刻迫不及待翻看起來。

傳統方術認為，元氣在使用或者是修習煉化過程中會大量損耗，分解成毫無用處的遊離散氣。

如今所有對元氣利用的方術都是基於此基礎發展起來的。

甚至武道修行的很大一部分法訣竅門也是基於此認識發展出來的！

而周時名這篇文章卻認為元氣既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它只會從一種形式轉化為另一種形式，或者從一個物體轉移到其它物體，而元氣的總量保持不變。

周時名認為，元氣守恆定律是世界普遍的基本定律之一。

他甚至為這個元氣守恆定律建立了一個公式，公式的名稱就叫做元氣守恆公式！

元氣守恆說如果成立的話，那麼將對現如今的武士界和方士界同時造成無法想像的強大衝擊！甚至會由此改變武士修行和方士研究的模式！

洛思凡看得手都有些抖了，仔細地看了一遍之後，小心翼翼地將冊子收起來，這才問：「這篇文章可是也要登在最新一期方術上？」

周時名道：「這是自然，有了好的研究成果，就要立刻拿出來與大家一起分享嘛，當然要刊登發布了。大先生可是有什麼為難之處嗎？」

洛思凡趕緊打起精神，陪笑道：「沒有為難，沒有為難。只是此次您入中京講課的內容已經確定是上一篇元氣本質初探，這次發布新的文章，會不會影響到您講課的內容？」

周時名笑：「大不了兩篇一起講好了，先講本質初探，再講守恆定律。」

這樣也可以？

洛思凡就這樣忽忽悠悠地下了高台向外走去，直出了實驗基地，才徹底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