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劍

原本滿是繁星的黑色天幕於中央處突兀地現出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窟窿。

那窟窿是如此之大，以至於覆蓋了天穹之下全部的山海大地。

一隻巨大的布滿了無難以形容的血紅斑紋的眼睛就緊貼在窟窿外，覬覦著天穹下的茫茫人間。

無數觸手自眼中伸出，緊緊扣著窟窿的邊際，想撐著眼睛自那大窟窿中爬至人間，它們是如此用力以至於將天空都摳出一個又一個小的窟窿眼。

可是一張大網擋住了這詭異眼睛。

這網若電若光，密密織就，緊緊貼在天穹之上，將整個天空都兜在網中，牢牢擋住了意圖侵入人間的詭異。

只是這網終究還是有無數的縫隙。

那眼睛和觸手卻鑽不進人間，但卻有一道灰色的軌跡自眼中流出，彷彿直下三萬尺的巨瀑，帶著無聲的巨響，滾滾澆入人間。

灰瀑在半空中爆散開來，化作暴雨，揚揚洒洒地落入人間，澆在每一寸土地，灌在第一條水流，融入每一滴元氣，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其中有五道粗大的灰氣，沒有如其它灰霧般散開融入人間，而是直入人間五處，如同五條粗大的鎖鏈，這邊錨定人間，那邊聯接眼睛，一根根綳得緊緊，又彷彿纖繩，正奮力接扯，意圖將眼睛拉入人間。

這五道灰氣，一道入東北，一道墜西北，一道連東北，一道牽西南，最粗一道落中央。

東北方向，正是周時名所來處，綿延百萬里不見盡頭的妖域山脈。

中央處，中京城，洗劍峰！

而那張兜天大網也同樣有一道如雷似電的光芒與那灰氣糾結纏繞直入洗劍峰，彷彿什麼人正握著這無法形容的長繩，牽引著兜天巨網。

另有一道略顯纖細的灰氣自眼中落下，垂過萬丈虛空，正澆在周時名頭上，激起千波萬碎，卻是無法衝破銹黑劍所化盔甲的阻擋，終至漸漸消散。

這天地盡被灰氣侵染的元氣所遮蔽，不入化形，不踏出人元分界的一步，便看不到這絕天駭地的景象。

只是，看到了，卻說不出。

這景象卻非真正肉眼所見，可意會，不可言傳，卻是與元氣融合為一后，通過感受到元氣萬千變化波動所映心中腦中的。

洛思寧與沈東遊睜大眼睛，注視著天空，卻什麼都看不，只能問：「你看到了什麼？」

周時名輕聲道：「我看到了這世界的病根！」

這世界病了。

病根便在天破了，有東西在覬覦這方世界。

而這世界沒有徹底病入膏肓，是因為有那張巨網兜天。

不時有絲絲縷縷的電光自巨網上崩開垂落，千絲萬縷，銀花若雪。

周時名伸手感觸銀花。

那是元氣。

純凈得沒有任何污染的元氣。

已經被灰氣無孔不入滲透的這一方世界，無法自然形成這樣的元氣。

而那拯救了世界的兜天巨網，卻由這純凈元氣所構成。

這元氣中有著熟悉的味道。

雷霆一擊的味道。

輕觸這元氣的馮斯劍則輕顫悲鳴。

這一鳴響徹長空，聲韻未止，便有另一聲劍鳴自中京城方嚮應和而起。

於是插於地上的洛思寧劍，化為盔甲的周時名劍，藏於九格包中的沈東遊劍同時應聲鳴動。

五劍同鳴，宛如天樂，動天，驚地，直震得兜天巨網隨之輕顫，直震得覬覦這一方世界的詭異巨眼翻騰收縮，轉動視線牢牢盯住了周時名。

便於此時，卻又有一道微微劍鳴響起，這一聲跨空而來，起於遙遠東北群山之中。

「我還看到了，我們的前輩。」

不肯跨出非人一步的馮斯死了，喪了膽氣信念的三鴉放棄了，唯有李明澤依舊在持續的抗爭著。

周時名毫無畏懼地與那巨眼對視。

驀得一張淋漓巨口挾黑雲而至。

元氣離亂破碎，天地幻動，有風起，有光動，有黑氣繚繞，有千絲纏繞。

諸妖聖同時發動攻擊，所有的空間時間都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

無盡的神通妖法遮掩之下，攻擊自四面八方悄然而至。

周時名驀得六臂同展，張開手掌，喝道：「來！」

身上盔甲瞬間重化為劍飛入手中。

遠方斬敵的馮斯劍，插於地面引路的洛思寧劍，隱於九格包中的沈東遊劍，同時跳起倏然落入掌中。

妖域山脈之中，群山震動，自打周時名血洗妖域后就再無一夜安眠的三鴉驚飛而出，卻見自己精心修建起來的閃金小鎮便在這震動中盡數崩塌。

山崩地裂間，一劍破地而出，繞著三鴉轉了一圈，旋即毫不留戀地向破突而起。

彷彿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束縛，尖嘯聲中，起於妖域山脈的三鴉劍現於白馬驛，輕輕落到了周時名掌中。

洗劍峰震動，人人皆是駭然望向後山。

後山靜心堂漆黑的大門無聲開了一條縫，有黑氣扭曲變幻著慢慢自門縫中爬出來，化為一顆長滿了綠毛的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看向洗劍潭方向。

那柄在洗劍潭底插了上千年，只離開過一次的祖師佩劍緩緩升起，離開洗劍潭底，鏘的一聲鳴響，終於再次離開了洗劍峰，化為一道烏光破突而去，投入等待著它的攤開的手掌。

劍柄入手，便即緊緊握住。

六劍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