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羅楓正好這個時間段沒有要拍的戲。

他接到電話，和身邊的唐鴻雲說了一聲，就往外走。

唐鴻雲去了顧明生身邊，圍著他和張副導左看右看：「你們在做什麼？」

「改改劇情。」張副導小聲說：「陸依依不是身體不舒服嗎？總不好讓她一個身體保養的女士來拍跳舞的戲啊。所以，嗯，體諒她一下，做些改動。」

說完，張副導就意味深長地朝唐鴻雲擠擠眼。

唐鴻雲瞬間領會。

就陸依依那舞蹈水平，跳舞的戲還需要她來拍？自然是舞替上場。然後她本人再補一些臉部鏡頭就完。

一想到陸依依聽說這件事後的表情，唐鴻雲就樂了，抬手搭在顧明生肩膀上：「老顧你行啊你，要刪她戲？」

顧明生橫了他一眼：「看破不說破！你這麼直白的行為，可是行業大忌！」

「忌什麼忌啊。」唐鴻雲不當回事：「有我六叔在，誰敢找我麻煩。」

這話簡直太有道理了。顧明生決定不作反駁。

他繼續和張副導商量劇情變動。等決定得差不多了，再和編劇們細商。

幾分鐘過去，沒太大進展。

唐鴻雲賴著不走聽了一耳朵，忽然就笑：「哎，你們別整那麼麻煩了。小馨馨的戲份，往我那兒加就行了唄。」

顧明生不理他。

張副導問：「什麼往你那兒加？你覺得哪一塊可以再添？」

「增加我和她的感情戲啊。」唐鴻雲說。

在劇中，唐鴻雲演的是小王爺，皇上嫡親的一母同胞的幺弟。

小王爺和皇上的感情很深，一門心思地輔佐帝王。

唯獨一件事上，讓小王爺耿耿於懷。

那就是，他最愛的女子，嫁給了皇兄。

在帝后大婚之後，小王爺與成為了皇后的女主之間，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糾葛。這也是戲中的一個支線。

唐鴻雲扒拉著劇本，把紙張翻得嘩嘩直響，口中不停念叨：「想想看，小王爺多好一孩子啊，怎麼就能耽擱在陸依依那個鬼婆娘身上一輩子？還有，小馨馨的杜嬌原本也是個大家閨秀，怎麼會只想勾引皇上那麼簡單？大家閨秀的眼界不可能那麼窄。」

邊嘮叨著邊想清楚了，唐鴻雲把劇本合上，啪地下摔在旁邊石桌上：「所以說。應該讓小王爺和杜嬌發展愛情線，先讓兩人磨合成長一下，最後讓他們倆相親相愛，白頭偕老。不比原先那劇情強？」

說著又撇撇嘴：「王爺愛上皇后，求而不得鬱鬱寡歡的戲碼看多了，膩歪的慌。倒不如另闢蹊徑來點不一樣的。」

張副導若有所思：「那戲份的分配可就得大改吶。」

唐鴻雲可是重要男配，戲份絕對不能減少的。這是當初請他當配角時，就談好的「價碼」之一。

既然他的戲份不能減少了。

那，他這樣修改的提議如果被通過，陸依依的戲份就會減掉不少。

與此同時，寧馨的出場次數大幅度增加。

顧明生斟酌片刻，眼睛熠熠生光，對著唐鴻雲一拳捶過去：「好小子！就按你說的辦！我和幾個編劇說聲去。」

說完他就趕緊胳膊夾住劇本去尋人了。

張副導對著唐鴻雲直豎大拇指。

唐鴻雲洋洋得意。

那姓陸的居然敢在他面前對著他的人擺架子？呵呵，這回就讓那姓陸的吃吃苦頭！

至於寧馨為什麼成了「他的人」……

那不管。

反正他唐二少罩著的人，就是他的人。

·

劇本改動的事情，顧明生還沒有和劇組其他工作人員細說。

不過，下午拍攝的鏡頭，已經沒有了女主的戲份，重點戲成了杜嬌勾引皇上那段跳舞。

另外要再一些戲。

譬如杜嬌來之前，小王爺聽說有人要「謀害」皇上，所以跟著來了這兒。

然後小王爺把身影隱在暗處的時候，恰好就看到了杜嬌跳舞時的嬌媚模樣。

寧馨把舞蹈重新跳了一遍。

一次通過，全場叫好。

在所有人都拚命喝彩的時候，拍攝場地邊上，有兩人正悄聲低語。

羅帆問羅楓：「這是，配角？」

「對。」

「很小的配角？」

「嗯。」

「女主是陸依依？」

「沒錯。」

得到接連的肯定回答后，羅帆一聲長嘆：「我真是服了。這些人什麼眼光啊。那麼純天然漂亮的女孩子是小配角，陸依依那整容臉卻是女主。對吧，老闆。老闆？」

羅帆輕輕喊了兩聲沒得到回答，回頭看過去，卻見唐景川正靜靜地凝視著旁邊的……

一棵梧桐樹？？

羅帆震驚了：「你剛剛沒看跳舞嗎？」太可惜了。那麼好看的現場沒瞧見的話，真是白來一趟。

虧得老闆突發興緻，說要看看怎麼拍戲的。

結果被一棵樹給耽誤了大好時光。

面對著直男秘書的接連感嘆，唐景川只以沉默作為回答。

他剛才自然是看了的。

洛寧馨？

跳得是真好。

人也是真漂亮。

說實話，唐景川自己相貌出眾，反而不太留意異性的長相之類的。平時隨便看幾眼就作罷。

可，剛才望著寧馨跳舞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實在是有被驚艷到。

不單單是她的相貌，更多的是她舉手投足間的那種神韻，吸引著他一直一直只盯著她看，目光半點都沒能挪開。

直到一曲終了，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居然目不轉睛地看了那麼久。忙調轉視線望向梧桐樹。

……結果就被羅帆這個直男給揪住這點不放，懟了半天。

唐景川轉身朝外走去：「把她叫過來吧，東西給她。」

*

小王爺和杜嬌的初次見面，整體鏡頭拍完后，接下來，便是唐鴻雲補拍一些個人近鏡頭了。

寧馨正打算回屋休息一會兒。卻不曾想，有人說羅楓找她有事，讓她去劇組外西南角的方向。

雖然寧馨和羅楓不熟。

可羅楓經常在陸依依的面前幫她說話，寧馨覺得他這個人很不錯，獨自朝著西南角走去。

遠遠的，看到了兩個人影。

是羅楓和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

寧馨正要朝他們走過去。卻不知怎的，她下意識地朝著更遠處的某個方向看了眼。

結果望見一個正在上車的背影。

就在她凝神細看的時候，那瘦高的男人似有所感，回頭望過來。

兩人離得很遠，可寧馨莫名就覺得，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

寧馨愣了下。

他真……

好看。

這種好看，並不是說相貌。

明亮陽光下，他的周身被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加上旁邊車子的反光，寧馨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只隱約望見，他皮膚很白，肩寬腰窄腿很長，有種孤傲矜貴的氣質。

寧馨上一世家中富裕，見過的明星也很多。單就氣質來說，所有男人，都沒他來的引人注目。

就連惹眼的唐鴻雲，也比他差了一截。

兩人的對視不過短短一瞬。

他就撇開了視線，快速走上車。

寧馨也收回目光淡然地朝著羅楓走去。

唐景川鑽進車子后快速關上車門。

定了定神，又忍不住望向車外。

唐景川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或許是自己觀看她跳舞時候有些失態的緣故，所以剛剛四目相對后，他強迫著自己先挪開了視線，不再看她。

可是。

她就在外面，和羅帆羅楓兄弟倆說話。他又忍不住想瞧瞧。

唐景川朝外瞥了幾眼，覺得玻璃礙事，便把車窗搖下一些，透過那道幾厘米寬的縫隙，望過去。

另一邊。

寧馨毫不知道有人在悄悄看她。

她此時正面對著一個嶄新的紅色高端手機，有些茫然，有些疑惑。

「這是，給我的？」她問。

羅楓點點頭：「對。」

「為什麼？」寧馨想不通，抬頭問羅楓：「你送我手機做什麼？」

羅楓哪兒知道啊，雙手抱胸，眼睛斜斜地去瞥自家哥哥。

羅帆咧咧嘴，勉強笑了一下。

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明明是老闆要把東西給她，老闆人都親自過來了，卻不肯露面。非把這棘手的問題交給他們兄弟倆。

小洛又認不出老闆是誰，只要老闆不主動表明身份，小洛不可能告訴顧導和二少他來過。

再說了，小洛和老闆以後也沒什麼機會再見面。

所以老闆為什麼要故意躲開？！

羅帆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親自上陣，輕咳一聲：「是這樣的。我弟弟說你救了劇組很多人，又白吃了你的盒飯，想謝謝你，所以托我給你買了這個。」

「受之有愧。」寧馨把手機還給羅帆：「發生事故時，我並沒做什麼，就打了個電話，還是用的別人的手機。」

羅楓隨口一問：「用的誰的手機啊？」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寧馨道：「當時玉米地里還一輛車，車裡還有個受傷的男人。手機是他的。」

羅帆忽然有些悟了，悄摸摸去看唐景川。

被唐景川的銳利目光颳了一眼后，他訕訕地扭過頭來，一本正經和寧馨道：「不錯，你的做法很聰明，知道關鍵時刻要懂得利用身邊的一切可用資源。」

他始終不忘今天來這一趟的目的：「所以說，羅楓送你一部手機的做法無可厚非。」

羅楓算是看出來了，自家哥哥鐵了心要把東西送出去。

羅楓想了想，轉而道：「你看它是紅色的。我們兩個大老爺們用不成。你就留著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反而有些不知好歹。

寧馨捏著手機盒子，笑道：「那好，東西我收下了。過段時間我做個手鐲送你吧。」

自從看了寧馨的手工水平后，羅楓就一直在問她，古代的一種纏絲手鐲是怎麼做的。

寧馨和他解釋過。

他在這方面不太有天賦，後來還反反覆復地多問了一些細節。寧馨也都和他詳細說了。

次數多了后，寧馨隱約想明白，羅楓八成是想弄個古色古香的纏絲鐲子，送給某個女生。

她不知道那個女生是誰。

但是，羅楓這麼有心送了手機給她，那她也合該送個禮物給他。

不如就纏絲鐲子吧！

寧馨把這個打算說出來后。

羅楓一聽就眼睛亮了。

「你肯幫忙做一個？」羅楓語氣急切地問。

「嗯。」寧馨含笑點頭：「你想要什麼材質的，和我說一聲，我去準備。」

「哪裡需要你準備啊！我去弄材料，就是得辛苦你幫忙做出來了。」羅楓說：「前段時間我想找人做一個，可是他們說太難了，不好弄。」

他想要的，既是纏絲鐲子，又要在鐲子中鑲嵌個展翅高飛的朱雀。這手工著實不容易。尋常人根本做不來。

寧馨就不同了。

羅楓看到她做的鳳冠，就知道她一定做得出他想要的東西來。

這件事得到完善解決，羅楓相當高興，轉頭朝羅帆炫耀：「我要送給媽的禮物準備好了。吶，你也得趕緊準備起來。」

原來他做鐲子不是送給女生的，是送給媽媽的啊！寧馨恍然大悟。繼而開始盤算著，如果是送給長輩，細節處該怎麼處理更為合適。

羅帆要離開的時候，羅楓打算去送他去車邊。

眼看著寧馨要先回劇組了。

羅楓忍不住喊住她：「小洛，以後有事儘管找我。我能幫你的地方，自然會儘力而為。」

羅楓始終記得，這個手機並不是他送給寧馨的。

所以，寧馨幫他做手鐲，實際上是他欠了寧馨人情才對。

這個人情沒辦法明著還了，他就想方設法多照顧她一些。

寧馨笑道：「謝謝你。」

她想著到了劇組后，兩人之間說話可能不太方便，就揚聲叮囑：「你盡量早點準備鐲子的材料。時間充足的話，我能做得更細緻些。」

羅楓應了一聲。

唐景川坐在車後座，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等到車子發動了，他才去問羅帆：「什麼鐲子？」

羅帆就把剛才三個人的對話講給唐景川聽。

絮絮叨叨著幾乎一個字不落地說完后，羅帆做了總結：「小洛挺不錯的。人漂亮，還心靈手巧。對了，老闆，你剛才怎麼不親自把手機給她？」

唐景川簡短說了句：「她能聽出我聲音。」

「不至於吧？」羅帆奇道：「電話里的聲音和現實里又不完全一樣。再說了，你們之前也只簡單說過幾句而已，她很快就會忘記你的聲音具體是怎麼樣的。」

唐景川不想多解釋，索性閉目養神。

很顯然，她和他之前讓人調查的不一樣。

性格脾氣，還有種種，都不相同。

唐景川覺得，外界傳言果然不可盡信。

接下來的時間，他一路上都保持著沉默，安靜地坐在後座，連手機都沒顧得上去看。

他當然沒有在想她。

只是一直在思考著另一個問題。

……她做的手鐲，本來應該是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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