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兄弟兩的臉色終於露出些許欣慰，他們不禁感慨說：「總算是找對地方了！」

一陣寒暄過後，米茲將兄弟兩，還有我和山老師送出門。

天色越來越黑，一道大鐵門阻隔了兩位老人和他們的兒子。

老爺爺站在鐵門裡哭天喊地，他試圖將手臂從鐵門柵欄的縫隙里伸出來抓住他的兩個兒子。老奶奶雖然沒有哭出聲來，可是她傷心地站在鐵門裡，一個勁地抹眼淚。

然而再是萬般無奈，兄弟兩必須離開。他們三步一回頭，傷心地做下世間最絕情的決定。

走到拐角處，再也看不到養老院的大門，兩個五十歲的大叔都站在大街上哭了起來！世間疾苦莫過於骨肉分離，所以主動把父母送進養老院的人都會被罵成是狼心狗肺，禽獸不如！

在辯論綜藝《奇葩說》里，有一期節目講得就是養老院。

那些反對將父母送進養老院的辯手，他們口誅筆伐出的每一句話都深入骨髓，字字誅心。

凡是送父母去養老院的人，都會被扣上罪孽深重的標籤！或許，只有將這些不肖子孫千刀萬剮，才能平息民眾的憤怒與憎恨！

我看著兩個哭得蹲到地上的中年大叔，從未想過世界可以對兄弟兩如此之殘忍！他們別無選擇才選擇了骨肉分離這一條路，可以後他們將要背負的，是比骨肉分離更加惡毒的指責與謾罵。

兩個上海人，好腳好手有工作，不想養父母就算了，還把父母丟到窮山溝溝的養老院去自生自滅！天底下哪有這種忘恩負義的兒子！良心都被豺狼虎豹吃了！

我和山老師愛莫能助，兩位老人的評分還沒有出來，我們暫時不能說一定會照顧好兩位老人的話。

萬一兩位老人的評分達不到入院要求，這兩個可憐的中年大叔還得把他們的父母原封不動帶回上海去。

晚上回到家，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每天面對的都是各種家庭的生離死別，短短二十來天，我感覺我的靈魂被一種恐怖的詛咒侵蝕荼毒。

看著這些逃不出自己命運的老人和他們背後的家庭，我發現我能做的事情其實太少了。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讓這些老人活著，活下去，艱難地活下去。旁的，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看不到老人臉上有任何笑容，看不到他們的子女有放鬆的表情，看不到逐漸走向死亡的人會返老還童。

晚上我渾渾噩噩做了兩場惡夢，第一場惡夢睡到半夜的時候把我驚醒，好不容易睡著了又陷入第二場惡夢。

早上我按時起床，按時出門。出門前我看了一眼正在澆花的媽媽。幸好媽媽頭腦清醒，四肢健全，不會像養老院里那些老人那般虛弱迷茫。

媽媽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澆花，趁我吃早餐的時候她還說：「你們那個養老院好好開，以後開成高級養老院，到時候我跟你爸都去你們養老院住！」

我感覺自己心裡哽了一塊大石頭，疼得我咽不下嘴裡的麵包。

我不敢告訴媽媽，我們那個養老院里全是些目光獃滯，命不久矣的老人。他們當中很多人已經不知今夕何夕，每天都靠各種藥物維持著心跳和呼吸。

用行屍走肉來形容那些老人一點也不為過，他們早已不記得這個世界長什麼模樣。他們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從哪來，不知自己將會往何處去。

我強迫自己吃完麵包，洗了牛奶杯以後出門去上班。

很多年前，在我的幻想中。我會成為一個包治百病，懸壺濟世的醫生。我所到之處都掛滿錦旗，被我醫治過的每一個人都會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

可是我沒有成為我想象中的樣子，我成為了一個我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樣子。

我走到養老院門口時正好遇到從上海來的兄弟兩，他們也是一大早就來養老院，來接他們的父母去做體檢。

可憐的上海大叔兄弟兩走路有氣無力，他們兩的眼睛周圍都有非常明顯的黑眼圈。見到我，他們善意地笑了笑，卻是笑得比哭還要悲哀。

我們一起走到大門口，隔著大鐵門突然看到院子里十分喜慶的一幕。

只見米茲和昨晚來的老爺爺老奶奶坐在院子里有說有笑。老奶奶用上海普通話說著她以前遇到的奇聞軼事，老爺爺坐在旁邊聽得十分開心！

門外的兄弟兩見到這一幕，兩人臉上都是一喜。

我也跟著高興起來，而且是那種經歷過巨大痛苦過後才反彈出的強烈喜悅！

我以為老爺爺和老奶奶今早還在哭哭啼啼，沒想到昨晚米茲陪了他們一晚上，今早兩人都開心得很！

「爸爸！媽媽！」鐵門一開，兩位上海大叔都激動地走進門問：「你們喜不喜歡這裡？」

「挺好的！我覺得這裡挺好的！」老奶奶說，「這裡的醫生都是從國外回來的博士勒！噢喲！現在這種養老院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啦！」

米茲站起身對兩位上海大叔說：「昨晚宋爺爺特別煩躁，我給他吃了一顆地西泮，吃完以後二十分鐘他就睡下了。藥效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今天你們帶他去做體檢他會比較聽話。

「這種情況的老人之前我們遇到過，他剛到陌生的環境不適應，就會這樣。等這一顆葯的藥效過後，他也差不多開始適應我們養老院的環境，以後就不會鬧了。」

「謝謝！謝謝！」兩位上海大叔都跟米茲握了握手，「還是你們專業。我爸爸不僅是來的路上一直吵鬧，其實他在家裡也是這樣的，吵得一家人晚上不能睡覺。我們的孩子還要上學，這樣吵著晚上睡不著，孩子白天沒辦法上學啊！」

米茲隨和地笑了笑：「我們開辦養老院，就是為了幫你們解決這些問題。回去以後你們要是想和父母說話，每周可以跟養老院的微信號打兩次視頻電話，護工會幫你們和老人視頻聊天的。」

「真是太好了！」兩位上海大叔臉上愁容頓時少了許多，「那我們先帶父母去體檢，體檢完了再帶他們回來。」

「路上小心。」米茲說，「需要我幫你們叫個車嗎？」

「你們服務太周到啦！」上海大叔喜笑顏開，「那就麻煩米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