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臨終關懷
米茲的規劃其實是從很多年以前就開始了，那時候她開始寫公眾號文章。雖然長年累月沒人看她寫得文章，但是她從來沒有間斷更新。
過去多少年，我都覺得她在做無用功，直到現在，效果突然體現出來了。
她開始在她的公眾號里推廣養老院的信息，很多讀者看到信息后都會進到公眾號裡面去看看她之前發的信息。
她發了那麼多年世界名校的文章，還有她在國外讀醫學博士的文章。通過簡單的邏輯思維就可得出，米院長是一個走訪過世界各地的醫學博士！
這樣的專業人士來開養老院，收費還這麼便宜，自然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老人。
其實真正吸引到的，都是老人的子女，然後老人的子女把他們的父母送到養老院來。
養老院剛剛開業兩個月，入住率已經過半。不僅如此，現在我們每天都會收到十多個來自全國各地的諮詢電話，按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很有可能下周就會住滿！
米茲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米茲設置了很多入院條件。必須符合條件的人才能入住，通過增高入院門檻來減緩床位緊缺的問題。
結果我們一心想著如何擴大再生產，現實卻給所有人來了一次嚴峻的考驗。
養老院的主要功能是養老送終，既有養老，也有送終。
養老院不過開業短短兩個月，晚上我值夜班的時候，護工阿姨突然跑來跟我說，有一床的老人喘氣的時候喉嚨里有聲音。
我急忙跑去護工阿姨說得那間宿舍，事實的確和護工阿姨說得一樣，躺在床上的老爺爺呼吸的時候會帶出非常尖銳的哮鳴音！
老爺爺每吹出一口氣，他就會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待他再吸下一口氣的時候，他的喉嚨里好似放了一個口哨一樣，會發出尖銳的響聲。
幸好今天是我值班，要是換做沒有學過醫的那三個管理，今晚怕是會出大事。
我立刻打電話通知老人的家屬，讓他們決定是否送老人去醫院治療。
老爺爺姓蔣，已經癱瘓有七年了。他之前在其他敬老院住過五年，送到我們這裡的時候整個人只吊著半口氣。
蔣爺爺的病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程度，完全在我們的意料之內的，蔣爺爺的家屬也清楚他的情況。
所謂的送去醫院治療，醫是肯定醫不好的。唯一的區別就是在醫院裡還能再多熬幾天，直到在醫院裡去世。
蔣爺爺的女兒接了電話，她語氣為難地問我：「車醫生，我父親這個情況，去了醫院以後是不是會進ICU？」（重症監護室）
我如實說：「蔣爺爺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不進ICU的話跟留在我們這裡沒區別。只有進ICU才能延緩病情發展。」
蔣爺爺的女兒深深嘆口氣道：「不瞞你說，車醫生。我家實在是拿不出錢給我父親進ICU。ICU一天的收費是一萬塊，多的時候一天收兩三萬的也有。我家要是拿得出那麼多錢，我也不會把我父親送你們敬老院。」
我試探著問：「那你們家的意思，是想讓蔣爺爺在我們敬老院安安靜靜離開嗎？如果是這樣，請你馬上通知家裡的家屬來敬老院看蔣爺爺最後一面。」
「好的。」蔣爺爺的女兒如釋重負地說：「我現在就通知家裡人。車醫生，根據你的經驗，我父親還有多少時間？」
我頓了一會兒，說：「根據我的經驗，應該不會超過十個小時。所以你們最好今晚來，等明早來了可能就見不到了。」
「那我們現在就來！」蔣爺爺的女兒在電話那頭說：「車醫生，謝謝你們。」
「應該的。」我掛了蔣爺爺女兒的電話，順手就打電話給米茲，把這裡的情況跟米茲說了一遍。
米茲聽完后問：「要我來幫你嗎？」
「不用。」我說，「今晚應該還不會走，就算今晚走了，我一個人和十五個護工還是應付得來的。」
「那就辛苦你啦！」米茲說，「明早我會早點來的。」
蔣爺爺家的親戚到了凌晨兩點才來。為了不吵到其他老人休息，我和護工阿姨之前就把蔣爺爺挪到一個空房間里。
即便如此，我還是讓蔣爺爺的家屬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因為大聲哭泣而吵到已經睡下的老人。
越是走到生命盡頭的人越是害怕死亡。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死亡是一件非要遙遠的事情。可是對於養老院里的每一個老人，死神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們帶走。
所以養老院里的老人尤其害怕看到周圍的人死去，那種恐怖的陰影，無論過多久都不會消散。
況且養老院本就是一個養老送終的地方，這裡的老人都到了遲暮之年。以後生離死別的事情還會不斷上演，而這裡的每一個老人都將成為主演。
幸好蔣爺爺的家人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所以他們很克制自己的憂傷，每個人都安安靜靜握了握蔣爺爺的手，輕聲說出離別的話，沒有驚擾到別人。
我和護工阿姨退出門去，把空間留給蔣爺爺的家人。過了今晚，便是永生永世再不得想見。
臨走前我客套地說：「我們先去睡覺了，如果晚上你們有什麼事，隨時可以來找我。」
「謝謝你們。」蔣爺爺的家人心不在焉地說著，他們眼中更多的不是哀痛，而是迷茫。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們每個人註定會從生的這一岸，渡到往生的對岸。唯一不同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蔣爺爺卧床七年，這七年來他每天都往對岸挪一點點。如今他耗盡所以力氣，終是將要與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說一句永別。
蔣爺爺的家人並沒有來麻煩我什麼，他安安靜靜守在蔣爺爺身邊。此生，便只剩這最後一夜。
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米茲就來了。其實昨晚我睡得極不踏實，雖然蔣爺爺的家人沒有來打擾我休息，可是我一直擔心蔣爺爺昨晚就熬不過去。
幸好蔣爺爺還是挺過了一個晚上，到了早上的時候他的情況似乎是有好轉。他喉嚨里的哮鳴音不見了，還睜開眼睛看了一圈周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