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已是曲中人！

何安渡的上一世，雖然在何嫂家倒插門，但是人生也有很多遺憾的事情。

比如說，他陪伴自己爸媽的時間太少了。

何安渡也曾經做過努力，試圖說服爸媽一同來滬市生活，但是二老只是來住了幾天後，便又執意要回老家。

他們並不能像兒子一樣，習慣和享受這種高端精緻的生活。

庄稼人骨子裡的樸實，讓他們一天到晚都閑不住，沒事就想找點活干。

但是自己和何嫂的家裡，又不需要二老去做些什麼。

畢竟家裡幾個保姆，每月都開著錢呢，她們幹活積極認真，不但每天把家裡打掃的一塵不染，一日三餐更是變著花樣的燒菜。

不過何安渡還是覺得，保姆們如果能少做一些，一斤蝦只燒六兩，剩下的全都拿回家這樣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萬惡的資本主義，把一些人的品性，都腐蝕的不樸實了。

勞動人民不勞動是不行的，那是會憋出來病的，最後老媽和老爸私下商量了一下，便收拾收拾準備回村了。

當然了，在滬市生活的期間，何嫂作為兒媳婦，對他們更是好的沒的說，比照顧自己的親爹親媽，都還要用心呢。

本來何嫂打算，在何安渡他們老家那裡，給二老買幾棟樓，讓他們每天都過上，可以去收租的幸福生活。

但是二老都給拒絕了。

農村家裡的三層小樓，是父親打了一輩子的工，用血汗錢蓋起來的，那是老人一生輝煌的成績。

本來他的計劃是，把家裡的小樓蓋的漂漂亮亮，方便何安渡以後娶媳婦，但是奈何時代發展的太快，還沒等到兒子結婚呢，這種觀念就已經過時了。

現在村裡的年輕人，都喜歡扎堆的呆在大城市裡，就算是蝸居在出租屋，交著高昂的房租，也都不願意回鄉下了。

女孩子就更不用說了，相對於男孩兒，女生只要考上大學，工作之後單位有人介紹相親，找個大城市有房的男人嫁了，這就算是走出農村了。

但是男孩卻不行，小時候，很多人喜歡名牌鞋子，喜歡蘋果手機，喜歡功能強大的電腦，畢竟這些東西，咬咬牙打上幾個月的工，大家都可以攢錢買的起。

但是大城市的車和房，這真不是咬咬牙就可以買的起的東西。

滬市內環線的一套房，往往需要普通老百姓，三代人的人生去努力。

二老最終還是回了老家。

後來的日子，時間就過的越來越快了，直到爸媽臨終，何安渡才恍惚發現，他陪伴爸媽的日子真的太少了。

汽車顛簸在回家的路上，隨著距離家越來越近，終於在一個村子的路口，何安渡從大巴車上走了下來。

微風拂面，楊樹上密集的綠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一種久違的熟悉，瞬間浮現在心頭。

放眼望去，一切還都是那麼的熟悉。

何安渡深吸了一口空氣，隨後朝著家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

家門前，大門沒鎖，何安渡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里的大黃狗，在見到何安渡回來后，頓時搖著尾巴朝他跑了過來，並且很是熱情的跳起來，抱著何安渡的大腿，興奮的伸出舌頭舔他。

「雪豹，好久不見。」

何安渡蹲下身子，目光看著熱情的狗子，伸出手掌，摸了摸雪豹的腦袋。

依稀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只要爸媽每次做好吃的，他都會在碗底藏上幾片肉，然後趁著家人不注意，丟給雪豹吃。

因為他受不了自己在吃飯時，雪豹看向自己，那種對食物渴望的眼神。

「汪汪汪。」雪豹朝著何安渡興奮的叫著，尾巴搖的也更賣力了。

「雪豹，不要叫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堂屋內，走出了一位中年婦女，她身上穿著樸素的衣服，此時手裡拿著一根擀麵杖。

這中年婦女不是別人，正是何安渡的老媽，李秀琴。

「娃，你咋從學校回來了?」

李秀琴在看到兒子后，模樣明顯愣了一下，因為他知道，孩子今年就要高考了，所以一個月才回家一次。

算一算時間，何安渡才去學校兩個星期而已，不應該這個時間點回家才對啊！

學生放假后的心情都是喜悅的，但是家長們心裡明白，孩子每一次的回家，也預示自己該給生活費了。

「媽…」

時隔多年，再次看到自己年輕時的老母親，何安渡的眼角頓時有些濕潤了，聲音也跟著哽咽了起來。

「娃，你這是咋了，是不是在學校誰欺負你了？」

李秀琴在看到兒子這幅模樣后，頓時趕緊上前，一邊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勢，同時臉色著急的開口詢問。

「媽，我沒事，就是太想你了。」何安渡看著老媽，說了句煽情的話。

「哎呀，你這孩子，不是前兩天才剛去的學校，快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吃飯吧！」

老一輩的人，嘴都比較笨，不會說什麼煽情的話，他們對自己孩子的愛，都會體現在平常瑣碎的生活中。

何安渡的老爸老媽，也是這樣的人。

「好嘞。媽，我買了方記燒雞，他們家的燒雞，在市裡都很有名氣的，今天你和爸可都要多吃一些。」

何安渡和老媽一起進了屋，他話語間，隨手把燒雞放在了飯桌上。

「娃，以後在回來，別往家裡買東西了，家裡什麼都不缺，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留著錢在學校多吃飯。」

老媽繼續擀起麵條，小麥是自己家地里種的，麵粉也是親自拉到鎮上研磨的，安全又健康。

「我錢夠花，學校的飯便宜，我省著點完全夠用。對了，媽，我爸呢？」

何安渡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並沒有發現自己老爸的聲影，所以此時詢問了一口。

「村長家蓋房子，有很多老磚頭他們家不要，你爸去拉磚頭了。」李秀琴對兒子開口回答道。

何安渡已經十八歲了，今年高考完，在上四年大學，就該結婚娶媳婦了。

這些都是眼前的事情。

所以何安渡的老爸，準備這幾年努努力，把家裡的三層小樓趕緊蓋出來。

老磚頭可都是好東西，以前的磚頭，質量可不是現在能比的，村長家不喜歡這種老的東西，但是何安渡的老爸很中意。

在何安渡家的院子後邊，堆積了很多的這樣的老磚頭，這些都是別人家蓋新房子，不要的磚頭，都被老爸拉了回來。

「秀琴，飯做好了沒有，趕緊吃完飯，一會兒還要在去村長家幫忙。」

老媽的話音剛落，頓時院子里，傳來了一聲吆喝，不用說，是何安渡的老爸拉磚頭回來了。

此時正是四月份的天氣，但是老爸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大半個身子都被汗水浸濕，他拿著毛巾一邊擦臉上的汗水，同時朝著堂屋走來。

「爸。」

何安渡看到自己的老爸，強烈的思念之情，頓時如同決了堤的洪水，瞬間席捲全身。

父親這個角色，在每個男孩兒的心裡，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何安渡的心中，自己的老父親，更是寄託了他很多的感情和回憶，以至於多年後的某些難眠的夜晚，想到父親的一生，他都淚流不止。

父親在他記事的那天起，就都是為別人而活，為了家人而活，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

「兒子回來啦，在學校肯定饞壞了吧？一會兒讓你媽給你殺只雞吃。」

老爸在看到何安渡后，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雞是自己家裡養的，平時他們在家都不捨得吃，就留著何安渡上學回來，給他開葷呢。

兒子馬上要考大學了，當然要多吃點好的。

「爸…辛苦你了。」何安渡有感而發，突然說了一句。

「辛苦啥，這次在村長家裡拉磚頭，都是好磚啊，可惜村長他們家看不上，便宜咱們了。」

老爸喝了一大杯的涼白開，見飯還沒有做好，也沒叫何安渡一起，就準備單獨去院子後邊卸磚頭。

何安渡主動跟著一起去了。

父子倆在院子後邊，卸起了磚頭。

不過從幹活的過程何安渡發現，自己老爸拉回來的磚頭，沒有一塊是好磚，都是些形狀不規則的殘破磚頭。

細節處見人品。

「娃，一定要好好念書，將來考個好大學，畢業找份體面的工作，別像我一樣，大字不識一個，一輩子都沒什麼出息。」老爸幹活的同時，教育起了何安渡來。

「爸，我一定會聽你的話。」

何安渡頻頻點頭，表示出對父親話語的認同。

畢竟重生歸來，老爸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他也不想和以前一樣，歪著脖子犟嘴了。

老爸聞聲沒有在多說什麼，二人悶著頭從車上卸起磚頭。

等把整車的磚卸完之後，剛好聽到老媽叫二人吃飯的聲音。

飯桌前。

三人一人一碗西紅柿雞蛋面，至於何安渡買回來的燒雞，也被老媽斬成塊狀，放到盤子里，此時擺在了桌上。

「媽，你吃雞腿。」

何安渡主動朝著老媽的碗里，夾了一個雞腿過去。

「兒子特意從市裡給你買的燒雞，你快嘗嘗。」

老媽並沒有去吃何安渡夾來的雞腿，而是把雞腿，夾到了老爸的碗里。

「還是給兒子吃吧。」

老爸把雞腿，又夾給了何安渡，隨後用筷子大口扒拉著碗里的麵條，狼吞虎咽的吃著。

雞腿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何安渡的碗里。

時隔多年，再次和爸媽一起，坐在一張桌子前，吃著簡單平凡的飯菜，何安渡內心升起很強的幸福感。

雞腿他欣然的接受了，並且大口的吃了起來。

對於他來說，這不是簡單的雞腿，而是他重生歸來，一切嶄新的開始。

何安渡的腦海里，突然浮想起，小時候經常聽陳紅演唱的那首《常回家看看》：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哪怕給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

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

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團團圓圓…」

唉！

俱往矣。

初聞不知曲中意，在聽已是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