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太子不走
楊大人氣得臉都綠了。
這個羅海,還真是不怕死啊。
既然知道自己是天子近臣,難道就不怕自己回京后在陛下面前告他的「黑狀」?
還是——
他真的將太子殿下救出來了,所以才有恃無恐,敢對著自己大吼大叫?
正在這當口,門外陡然傳來一聲喊:「太子殿下到——」
尾音拖得長長。
眾官員頓時一驚,神情倏忽一喜。
不待楊大人發話,便紛紛離座起身迎了出去。
果然,大門外一行人正朝大堂款款而來,領頭的正是太子殿下。
眾官員忙躬身施禮。
太子看起來精神似乎不錯,頭髮高高束起,玉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光澤,身上穿一件簇新的綉著繁複雲紋的紫色錦袍,腳上同樣穿一雙簇新的深黑色皂靴,右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晶瑩剔亮。
太子雖不如二皇子、四皇子那般俊美,但相貌也是挺出眾的,且因為被立為儲君,受帝王般的教導,身上不由也帶了幾分上位者的氣度,此時落在眾官員眼裡,竟讓他們有那麼一絲絲的緊張,還有意外。
不是說太子是被那伙賊匪擄走的嗎?
怎麼看起來不大像啊?
在眾官員的想象中,被擄走的太子肯定受了不少苦,即便四肢完好能吃能走,但精神狀態肯定是極差的,卻沒想他們見到的太子不但毫髮無傷,且精神抖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一位太子。
太子笑容可掬地朝他們擺手,「免禮。」在一眾官員複雜的眼神和心思中負手走向大堂。
沈聞姜同樣作了男裝打扮,與四皇子一左一右陪在太子身側。
這同樣讓使臣官員們吃了一驚。
當日這位沈姑娘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受傷的四殿下,出於各自的私心,他們沒有攔阻,之後更是連問都沒問一聲,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與太子一同出現在這裡。
直到此時,羅大人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肚裡。
只聽沈聞姜在太子身邊笑道:「殿下,這回您轉危為安,多虧了羅大人。」
太子「哦」了一聲,視線隨即掃向眾官員。
羅大人忙從隊伍中出列,再次給太子行禮,「微臣羅海,見過太子殿睛。」
「你就是羅海。」太子朝他上下好一番打量,「嗯,這回辛苦你了。」
雖是短短一句對話,但卻無疑肯定了他的功勞。
楊大人心裡一緊,也忙站出來道:「殿下不在這段日子,臣與其他同僚們心憂如焚,卻苦於無計可施,這下好了,殿下吉人天相,英明睿智,定是已將那幫賊匪生擒,若有用得著臣的地方,殿下儘管吩咐。」
太子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孤理解,楊大人也是有心無力嘛。」
這話與剛才對羅大人的話相比,無疑大大地打了楊大人的臉。
楊大人的面色頓時漲得通紅,心裡更是羞惱至極。
太子當眾這樣說他,讓他的臉往哪裡擱去。
太子以前很尊重他的,從不這樣對他說話,今兒……
與此同時,眾官員心裡也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得厲害。
太子一捧一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對他們這幫隨他出京的使臣有意見,而且還很大。
這也能理解,誰叫他們沒有保護好他呢。
可這也怪不了他們啊,他們都是文官,遇上那等亡命之徒,哪裡能與他們抗衡,況且太子自己的親衛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幾個不也窩在驛館里得過且過嗎?
當然,這些話他們只敢在心裡發發牢騷,面上卻半點不敢怨懟,一個個像鵪鶉似的,低眉順眼地跟在太子後面進了大堂。
太子當仁不讓坐了上首。
楊大人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將下首第一的位置讓了出來,抬手請四皇子坐。
四皇子也不客氣,謝過楊大人後便坐下了。
直到這時,羅大人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不由扭頭朝角落裡的沈聞姜看去。
沈聞姜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羅大人不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一行人按官職高低落了座,太子這才道:「此次朔風島一行,可真是收穫頗豐啊。孤這也算是歷練了,哈哈。」
太子乾笑,其他官員們也不知該說什麼,便也陪著乾笑。
於是整個大堂響起一片相當和諧的笑聲。
末了,太子才正色說道:「孤剛才跟老四商量過了,決定在齊州多留幾天。」
此話一出,使臣官員們臉上俱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太子腦子銹掉了吧?
才剛脫離虎口,怎麼還敢留在這是非之地?
不是應該讓羅大人派重兵保護,即刻啟程回京嗎?
只要回了京,太子的安全才算是真正無虞。
齊州本地的官員也齊齊吃了一驚。
他們也很想送走這尊大佛啊。
不然,萬一再有什麼不測,頭上的腦袋還得搬家。
這個太子,想什麼呢,回京多好,京城有重兵拱衛,皇宮更是戒備森嚴,不比這像篩子似的好很多嗎?
太子啊,快走吧,齊州這座小廟,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啊。
羅大人也很吃驚,但他卻沒看向太子,而是看向進來后一直站在角落的沈聞姜。
她今日依然穿了男裝,此刻雙手環抱斜倚在一根柱子上,面上始終帶著微笑,看著大堂里的一眾官員。
不肖說,這很有可能是那丫頭的主意。
她能跟四皇子同吃同行,又不惜花費大力去救太子,必是跟這皇家兄弟倆的關係匪淺。
看起來,太子也很信任她呢。
對了,夫人還跟他提過,這丫頭是自小與鎮南侯紀家定過親的,先前他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
誒,老沈真是出息了,養出個這麼好的女兒。
羅大人心裡一陣感嘆,又不由得苦笑。
他也不想太子留在齊州好不。
如若對方只是一般的賊匪,他咬咬牙還能勉強應付。
可對方偏偏是郭家的舊人,還牽扯到京里的二皇子。
這相當於是皇家自家在鬥法。
他一個地方官,能怎樣?
丫頭啊,你別給伯父找麻煩了好不?
見眾官員沒有立即表態,太子便又說道:「孤已經寫了請罪的摺子,讓驛站快馬加鞭送往京城了。這裡,還有書信一封,是單獨寫給父皇和母后的。」
「就請楊大人,代孤呈給父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