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犯傻
「小心些,有危險。」聽到佟殊蘭的話,佟恆仁僵了一下,隨即狀若無事地看了月娘一眼,拉著女兒的胳膊往前走。
「怎麼了?」回到女犯人所在的屋子后,月娘也顧不得犯人們都還在等著晚飯沒有睡,顫抖著緊緊握住佟殊蘭的胳膊小聲問。
剛才一家人靠得非常近,月娘也聽見了佟殊蘭的話,若不是佟恆仁用眼神安慰她,她怕是當場就要露出痕迹來,這會兒已經是忍到極限。
「他認識阿瑪。」佟殊蘭靠在月娘身上,低聲回答,「我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殺意。」
雖然淡卻真真切切,這是佟殊蘭長久在危險中打拚出來的直覺。
「你……確認嗎?」月娘一個哆嗦,指甲差點兒扎進佟殊蘭的胳膊里去,也顧不得心裡得彆扭,只紅著眼眶緊緊盯住她問。
雖然月娘知道佟殊蘭比她想的要厲害,可是看見的還是自己大女兒那副瘦弱的小身體。一想到全家人都只能依靠她瘦弱的肩膀扛起這路上的風險,月娘心裡就止不住的絕望。
「那驛長眼神不對,聽他話里話外好像是不認識阿瑪,可是他開始說話的時候,那本人名冊才剛拿到手上還未停下翻看,人眼應該比嘴快,他覺得自己是看到了,實際上……」佟殊蘭不知道該怎麼跟月娘解釋,瞳孔接收到信息后,還需要大腦中樞反應過來,由左腦組織語言,她想了想用更通俗易懂的話解釋,「實際上他還未曾翻到人名冊關於阿瑪的那一頁,就開了口,證明他是認識阿瑪的。還有他在說別犯渾的時候,眼神中的殺意一閃而過,我感覺的非常確切。」
「那咱們該怎麼辦呢?」月娘眼神灰敗了下來,去寧古塔本就是九死一生之路,還有隱藏在暗處的強大敵人縝密算計著,他們還有活路嗎?
「放心,有我在,他們得逞不了。」佟殊蘭沒說她要怎麼辦,只抓住月娘冰涼的手叮囑,「一會兒出去拿黑饃的時候,你記得跟阿瑪說,水和吃食都要看別人吃過半個時辰沒事兒后,方可入口,夜裡睡覺警醒些,其他的我會注意。」
除非是慢性毒,否則一個小時足夠感覺得出是否中毒了。如果是慢性毒,她第二天即可發覺,到時候也有別的辦法。
月娘倉皇地點了點頭,抱緊了一直都緊張依偎在她身前的佟殊惠,彷彿抱著點什麼,就能給她增添點安全感。
領黑饃的時候,月娘就跟佟恆仁交代完,兩口子臉色都不太好看,可也還勉強能保持得住鎮定,只是不知道佟恆仁跟月娘說了什麼,二人看著佟殊蘭的眼神特別複雜。
吃飯的時候,月娘就一直盯著佟殊蘭,可佟殊蘭用眼神問她,她卻怎麼都不肯說話。
佟殊蘭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打交道,想著反正她會仔細盯著三人的安危,也就沒說什麼。
到了夜裡,佟殊蘭一直沒有入睡,雖然閉著眼睛放緩了呼吸,卻一直全神貫注聽著外頭的動靜,只沒多久她就被月娘攬進了懷裡。
「……您有事兒嗎?」佟殊蘭身體有些僵硬,從來沒人這麼抱過她,她很開心,更多的卻是做夢一樣飄忽。
「多謝你救了我們,殊蘭走得早,也少跟著我們受罪,我們都不怪你,只是……確實心裡難受。」月娘溫柔地摸了摸佟殊蘭的頭髮,語氣比原身記憶中還要溫柔,她身體慢慢放鬆了下來,一隻手不自覺拽住了月娘的衣擺。
「可日日看著你,我們心裡確實是太受罪了,你……殊蘭阿瑪知道你有本事逃走,所以你今天晚上就趕緊走吧,剩下的路,我們實在是無法面對你,對不住。」月娘說完輕輕推開了佟殊蘭。
她楞了一下,手卻沒撒開月娘的衣擺,反而攥得更緊了些,她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子悸動,連眼眶都有些發熱。
作為精英活了三十年,她不會分辨不出月娘和佟恆仁的意思,他們是怕連累她喪了命,知道她有本事,希望她自己避開,可又怕自己想要幫他們,才想了這麼個說法。
「額娘,我以前是孤兒。」佟殊蘭在黑暗中慢慢笑了起來,她緩緩側過身,抱住了月娘的腰身,將臉輕輕貼在了她有些僵硬的後背上,「我以前乾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事兒,最羨慕最渴望的就是能有疼我的家人,看到殊蘭記憶的時候,我特別羨慕她。」
「你……」月娘動了動,聲音有幾分哽咽。
「我既然佔了殊蘭的身份,就要負起她該負的責任,再說我以前為國家大義,為卧底為尖刀,那種生活太累了,我再不想活在陰影底下,從此成為亡命天涯的通緝犯,如果您不討厭我,就別再說這樣的話了。」佟殊蘭打斷了月娘的話,「我保證,只要我在你們身邊,一定保證我們四個的安全。」
「殊蘭……」月娘翻了個身緊緊摟住了她,眼淚很快就濕潤了她的脖子,「我和你阿瑪本就已經無父無母,除了你和殊惠,我們再無牽挂,如果……如果必要的時候,你別犯傻。」
「嗯,我記住了。」佟殊蘭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暖。
她如果走了,佟家這三人,無一能活命,所以她不可能留下他們三個。
若真是有她護不住的時候,她也會走在他們三個前頭,就像自己曾經犯過的傻一樣。
自黑色三角洲那一遭被同伴以命換命救下以後,她就再沒辦法看著自己在意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佟殊蘭這一夜都在淺眠當中,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她過去習慣了這種在睡夢中都要警惕的生活,第二天也並未感覺到勞累,倒是佟恆仁臉色比昨天難看了許多。
佟殊蘭趁別人不注意,偷偷讓月娘給佟恆仁塞了根參須,佟恆仁夫妻倆都沒問她這參須從何而來,只是看著她的眼神越發的軟,讓她即便深陷這看不清前路的危險當中,心裡依然特別高興。
他們小心翼翼著出了多洪驛站,一路行過了五日,直到株龍驛站,都沒發生任何意外。
佟恆仁和月娘包括佟殊惠都鬆了口氣,可佟殊蘭卻越發警惕起來,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越是平靜她就越覺得不太對勁。
只是她也沒跟佟恆仁他們三人說什麼,只日日叮囑他們小心飲食,自己半分不放鬆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他們到達株龍驛站的時候,已經到了八月底,這裡是去寧古塔之前最後一個驛站,離寧古塔也就五十里地的距離,所以天氣已經比佟殊蘭記憶中寒冬還要冷。
路上有好多人被凍得躺下了就沒能再站起來,若不是佟殊蘭有救命的人蔘和靈芝,還有幾份以前忘了拿出去的壓縮餅,估計他們四個也堅持不下來。
押送流人的兵吏自然不能看著犯人們都凍死在路上,那根找死也沒什麼區別。
到了株龍驛站,兵吏在吃飽喝足后,就去領了屬於犯人的份例,將他們叫了出來,分發衣物。
衣物當然不可能是新的,帶著些補丁,甚至有些都露出了棉絮,可到底比犯人身上的要厚實得多,像是破爛兒一樣被堆成了兩大堆。
「排好隊,一個個過來挑自己能穿的,別亂拿,讓老子看見了,抽死你們!」現在梁兵吏成了這一行的兵頭,說話的自然是他,其他幾個兵吏都很有眼色的分別守在了兩堆衣服前頭,手持馬鞭個個臉色不善。
這些厚衣物誰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穿過的,也許是死人身上趴下來的也未可定,如果是平時,這年頭大家都忌諱鬼神,估計是怎麼都不樂意的。
可關係到是否能活下去的時候,所有犯人們都壓抑著心裡的不舒服,老老實實上前,盡量挑更厚實一些的衣服抱在懷裡頭。
佟殊蘭就更不在意了,她還曾經在死人堆里睡過覺呢,這點事兒算什麼,她隨便挑了一套厚衣服就站在了一旁。
等佟家四個人都領過了衣服,佟殊蘭仔細地又摸又聞,確認了衣服沒問題,才讓他們各自拿著,大家都去換上衣服。
好多人都盡量挑得大一些的衣服,再說這一路上風餐露宿,也都是瘦削的厲害,大都直接將厚衣服套在了外頭。
衣服里並沒有太小的,佟殊蘭和佟殊惠二人身量小,也是直接套在身上,還有些肥大,只能是挽起袖子來,這樣反而還比別人要暖和一些。
雖然佟殊蘭已經盡量讓自己泯然於眾人,但是上次吃了虧,又有被發配去做旗丁或者披甲士的危險,四個盯梢的鷹衛都特別認真盯著佟家人,從觀察衣服這件事兒上,很快就發現了佟殊蘭的不對。
第二日,已經到達寧古塔的鷹主,就收到了飛鷹傳書。
「倒是爺看走眼了。」鷹主挑了挑眉,臉色淡淡地將紙條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讓他們繼續盯緊,爺很想知道,那小姑娘還有何特殊之處。」
余海偷偷看著自家主子的神色,可主子面上實在無從分辨到底是喜是怒,他只能心下忐忑地猜度著。
余海想著既然要看那小姑娘如何特殊,總得是遇到事兒,才能讓爺看到她的本事,因此他很快給鷹衛下了命令——
「不必太過護著佟家,密切關注佟家大姑娘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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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主:爺還需要打多久醬油?
枸杞:貌似還得有個連一二三回?
鷹主淡淡看著枸杞不說話……
枸杞:一定儘快讓你回家做飯!!!
明天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