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李姑娘的堂會 （二）
不愧名字里有個先字，這位張公子凡事都搶個先手，這就叫先下手為強。
今天進入李師師書房的名額已經被搶走了一個，若不在每一局全力爭勝，那真是中國男足——出現機會渺茫！
張先不僅才華橫溢，而且文思敏捷，但盼著在李姑娘面前討個頭彩兒，這便心思口頌，唱出了一首專為李師師量身定製的《師師令》——
香鈿寶珥，拂菱花如水，學妝皆道稱時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綵衣長勝未起，縱亂雲垂地。
都城池苑誇桃李，問東風何似。不須回扇障清歌，唇一點，小於珠子。正是殘英和月墜，寄此情千里。
一首新詞唱罷，李師師和已經轉到二樓的李叔公不住鼓掌喝彩。這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鼓掌，擊掌的次數就是張先這首《師師令》的得分。好傢夥，這就是大宋版的中國好聲音，李師師和李叔公就是評委老師。
再看，南湖已經拿過張先的便箋、記錄下二人的擊掌次數，隨即轉交北海也是掛在二樓的樓欄之上。眾人一看，是兩個未寫完的「正」字，一個寫了三筆，一個寫了四筆，這表明，張先這首新詞唱出來，最後的得分是7分。
張先一看分數，嘴馬上癟嘟了，這和自己預想的滿分差距很大啊。這即興發揮的詞寫得多好啊，自己這唱功多棒啊，李姑娘今兒是怎麼了，成心不給面兒啊？
大家一看張先得分並不算太高，這便都躍躍欲試，一個接一個地唱了起來。
真都是滿腹經綸、多才多藝啊，全部是即興發揮、即興演唱，李師師和李叔公一一給出分數。
別看這些人都自認為能超越張先，結果分數一出來，全傻眼了，最高的也就六分，大都在三分到五分之間。十分是滿分，說實話，大多數人的作品，在二李眼裡，根本不及格。
這一下，後面還有幾位想上場演唱的，全都咽回去了，更有的把辛辛苦苦想出來的新詞兒，一下子憋忘了。
張先一看這情景，一捋唇上燕尾胡，不禁喜上眉梢，真沒想到，今天一個7分居然能獲得下一階段書房辯論賽的門票。
可就在這時，秦觀信心十足地站了起來，先朝樓上兩位評委作了個揖，又朝張先拱了拱手，笑著道：「秦某不才，也有拙劣小詞一首，斗膽獻於廳前。」
李師師朝他淺淺一笑，秦觀頓時熱血沸騰，這就清口吟唱起來——
年來今夜見師師。雙頰酒紅滋。疏簾半卷微燈外，露華上、煙裊涼口。簪髻亂拋，偎人不起，彈淚唱新詞。
佳期誰料久參差。愁緒暗縈絲。相應妙舞清歌夜，又還對、秋色嗟咨。惟有畫樓，當時明月，兩處照相思。
秦觀新詞唱罷，瀛樓之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這詞寫的太牛叉了。一上來就表明，李姑娘，你這裡我可是來過，還是過年時候來的，這是什麼？這就是和評委拉關係啊。接下來，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咱們倆坐而論道，一起追古惜今，這嗑嘮的你感不感動？忘沒忘，彈淚唱新詞。
這裡更牛的地方，秦觀還把「新詞」這場比試的主題給扣上了。
接著後面又是愁啊、又是思啊，那不僅僅是表明心跡，更是大打感情牌。真是把選秀節目能用的橋段全用上了，估計星光大道都頗有不及。
最關鍵的，秦觀不僅詞寫得好，唱的也是婉轉動聽，那一副男中音的嗓子，更是頗具磁性，對於青春少女具有極大的魔力。
李師師和李叔公計議良久，終於達成一致，給出了9分的高分！今天這個場子，9分已經是珠穆朗瑪峰的高度了！
眾人一看，無不扼腕嘆息、面面相覷，看來這場比試勝出的名額非秦觀莫屬了。
足足三分鐘，瀛樓之內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響。南湖一看這情景，挺身站起，就要宣布本場比賽結果。
可就在南湖要說沒說的時候，猛見劉英霍然起身，一步跨到廳堂中央道：「且慢，山東劉英不才，這裡還有一曲新詞奉上！」
這一句話猶如一個炸雷，將瀛樓之內的氣氛瞬間引爆。
在許多公子哥的眼睛里，這個劉英本來就是個生臉，更是沒人知道有他這麼一號。一看他居然敢跟汴梁城的風流才子秦觀叫板，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不是班門弄斧么？這不是要打自己的臉么？
可別人這個神態，田文卻突然起身鼓起掌來，口中連連喊道：「好！好！好！」
這一下，眾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田文身上——都還沒唱呢，你瞎喊什麼好？這傢伙莫非是個傻子吧？
只有於風和劉英知道，田文這是給劉英的勇氣喝彩。
秦觀一看在最後時刻和自己掰手腕兒的，居然是這麼個毛頭小子，不由得極為不屑，有心挖苦幾句，可一想李姑娘在上面看著，這樣做未免有失風度。索性一撂袍子下擺，翹起二郎腿，這就冷颼颼地看著劉英，看他怎麼當眾出醜。
再看劉英，站在廳堂中央，氣定神閑，神采飛揚，吐字發聲，一首「新詞」就飄蕩在瀛樓大廳之內——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只願天長地也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愛戀伊愛戀伊，願今生常相隨。
相見難，別亦難，怎訴這胸中語萬千。我柔情萬種，他去志更堅，只怨今生無緣。道不盡聲聲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世間事常難遂人願，且看明月又有幾回圓。遠去矣，遠去矣，從今後夢縈魂牽。
這一首「新詞」唱罷，瀛樓之內寂寂無聲，足足沉默了五分鐘，連地上掉根針都能聽見。
雖然「詞」已唱罷，可那娓娓餘音，彷彿就在廳堂之內俯仰迴旋、綿綿不絕。
李師師從未聽見過這樣的詞曲，情不自禁之下站了起來，竟然忘記了擊掌。
李叔公自劉英起唱之後，就一直凝神細聽，此刻更是搖頭蹙額，不住回想剛才的音韻，竟然也忘記了擊掌。
二人都不擊掌，南湖這就難辦了，難不成，給他個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