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真實的夢境
不過對方跑了,我才敢大大地鬆口氣。借著手機的光線,我才能認出來,我現在正在學校後山的林子里,距離那棟大別墅沒跑出多遠。
剛才的血霧,剛才地上的肉塊,果然都只不過是我的幻覺。
剛才那個人影是誰?是他讓我看到幻覺的嗎?
我覺得過去十八年裡我的經歷和知識都在這短短的兩個月里被摧毀殆盡,世界觀完全刷新了一遍。
如果和那群兇徒有關的人會這樣的技巧,我該去哪裡學習應付的手段呢?
一時之間,我覺得自己心裡一點主張都沒有,心亂如麻。
回頭看了眼在濃重的夜色中,影子顯得越發猙獰的別墅,我渾身哆嗦了一下,不敢久留,匆匆從林間用手機照著找到下山的路,腳底抹油跑回了宿舍。
杜淳不在宿舍里,估計正和他的女友不知道在哪裡風流快活。我匆匆和其他舍友們打了聲招呼,快速沖了個澡,衝去食堂吃了晚飯,就回了宿舍躺在床上。
剛開學的九月,天氣還非常炎熱。宿舍沒裝空調,大家只能依靠電風扇來獲得一絲清涼。而我躺在床上,卻一點都沒覺得熱。
今天一天的辛勞,昨晚睡眠不足,我幾乎是腦袋沾上枕頭,意識就墜入黑暗之中。
「小哥哥!唔!爸爸!爸爸!嗚哇!!!」
是什麼聲音?是誰?
我的眼前一片血紅,視野朦朧,天旋地轉,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地面。我拚命地轉動眼珠,想要看到聲音的來源,卻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
耳邊傳來女童尖銳的哭喊聲:「救命啊!爸爸!救命啊!」
是誰?是誰?
我心急如焚,卻連一根小指頭都動不了。
這是哪裡?
女童的哭喊聲漸漸弱了下去,我心裡覺得非常不妙。我想要站起來,我想要看清楚——我想救她!
動起來啊!我的身體!看清楚啊!我的雙眼!
突然,就像渾身被被捆上的鎖鏈鬆開一樣,我猛地坐起身子,自己卻是在宿舍里,躺在自己的床上。
剛才不過是一個夢,我的舍友們都各自在自己的床上睡著了,發出平穩的呼聲。我鬆了口氣,一扭頭,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我的床邊……站著一個人……
「哎,小飛,原諒兄弟啦,我回宿舍晚了,躡手躡腳地進來,就聽到你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呻吟,還以為你做噩夢被魘住了呢。兄弟也是關心你,才在你床邊多看你兩眼嘛。」
一直到上課鈴響起,我們坐到階梯教室里的時候,杜淳還在雙手合十對我彎腰道歉。看著他討好的笑容,我心裡的怒氣已經散去大半。
「下次可不許這麼玩了啊。你知道半夜一睜眼,床邊站著個人得有多驚悚嗎?」
杜淳腆著臉訕笑了一會兒,又說:「哎,小飛,你那一挺身直直地坐起來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啊。我也給嚇了一跳狠的。」
「是嗎……我那是夢裡,是無意識的,不是我的錯。」
「哎,那咱倆扯平了。」
「想得美,中午的飯你請。」
「噗呲噗呲!」麥小甜不知道啥時候從座位後邊蹭了過來:「你們在說啥呢?」
「說中午的飯誰請呢。」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湧起來一種感覺,不想讓麥小甜知道我和杜淳昨晚的事情。
杜淳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臉皮多厚啊,一板臉就只當無事發生過。
麥小甜嘿嘿地笑起來:「那就讓我蹭你們一頓唄,不會心疼錢包吧?」
杜淳眉飛色舞地說:「哪能呢?班長大人光臨,求都求不來的事情。」
「咳咳!」老師都看不下去我們這肆無忌憚地說悄悄話了,在前邊咳嗽了兩聲。
麥小甜可愛地吐吐小舌頭,把腦袋縮到豎起來的課本後邊,對我促狹地笑了笑。
我也對她回了一個笑臉,胳臂肘杵了杵杜淳:「昨晚被你鬧了一下,沒睡好,我打個盹,你幫我看著點老師。」
杜淳撇撇嘴:「我昨晚那麼晚回來,都沒像你這麼困啊。」
麥小甜又把腦袋湊過來:「你們倆睡,我幫你們看著!」
「咳咳咳!」老師的目光如果能化成刀子,我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麥小甜趕緊縮起腦袋。我和杜淳把課本一豎,擋住老師的目光,往桌上一趴就見周公去了。
…………
一片黑暗之中,我並沒有感覺到恐懼。這片黑暗給我的感覺非常懷念。我遠遠地聽見有孩子的笑聲,非常耳熟。
與孩子的笑聲一同傳來的是一個中年人爽朗的哈哈大笑,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循聲而去,黑暗褪去,我站在那棟像是夢魘一樣的別墅前方。它看起來溫暖而又祥和,一點都沒有可怕的氣息。孩子的笑聲不知何時在我背後響起。
回頭一看,在別墅外的草坪上,七八歲的唐瑩瑩正張開雙臂,一邊跑一邊笑。在她旁邊不遠的地方,她的父親坐在躺椅上,含笑看著她。
「瑩瑩!唐叔叔!」我大喜過望,加快腳步走過去。
唐瑩瑩看見我,甜美的臉上露出笑容:「小哥哥!」
唐先生從躺椅上站起來:「小飛,好久不見啦。」
我抱起唐瑩瑩,向唐先生問:「你們去哪裡了,我到處找你們都找不到。」
唐先生的笑容緩緩收起來,搖搖頭說:「你不要再找我們了。」
「啊?」我很意外,看向唐瑩瑩:「不再找你們?那瑩瑩說過長大了要嫁給我呢?」
唐瑩瑩的笑容早已經消失不見,她大大的雙眼中淚水盈眶,掙開我的懷抱,滑到地面,往後退了兩步,用力地搖搖頭:「小哥哥,不要再找我們了。」
「為什麼啊!」我叫喊起來,覺得心裡像是有把火在燒,怒氣憋不住地往外冒。
唐先生上前一步,牽起唐瑩瑩的手,臉上滿是抱歉:「小飛,忘了我們,向前看吧。」
「我怎麼忘得掉你們!你讓我怎麼忘了你們?我向前看什麼?沒有你們,我向前看有何意義?」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話語,我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瘋狂地拉扯著自己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