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卦陣里的最後一戰(下)

9八卦陣里的最後一戰(下)

方星冷笑著繼續下去,「紅龍看重你、謨拜你,簡直是阿拉伯世界的笑話。一個富饒美麗的海灣國家,最終墮落到要靠祭祀救國、靠動物圖騰統治人民的地步,跟古代埃及的靈貓崇拜有什麼區別?那時候的埃及文明倒在拿破崙的槍炮之下,現在的紅龍也必定不會例外。而這一切,都是受你的蠱惑才發生的,當他的靈魂在地獄中慘烈哀嚎時,一定會把地球人的詛咒全部釋放出來,親自送給你——」

雅蕾莎的身影驟然向這邊衝過來,雙手指甲和滿嘴牙齒化成三道繚繞閃爍的光刃,直撲方星。方星的話說到她的痛處,才會激發她突然高漲的殺機。

剎那間,葉溪的鐮刀交叉飛出,斜剪那影子的腰間,但影子一晃,避開飛鐮,迫近方星身前三步。方星的雙槍一起開火,子彈似乎穿過了影子,在八卦陣的甬道牆壁上的胡亂迸射著。

我手中的長刀霍的高舉直劈,貼著方星的鼻尖斬下去,一刀阻止了那影子刺向方星脖子的連環三擊。雅蕾莎的指甲與長刀相碰時,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彷彿那十根銀白色的指甲也是精鋼鑄成的。

一個回合過後,雅蕾莎倏的退回沙發上,剛好舉手接住半空落下來的茶杯。

「看,你們三個毫無疑問地都會死在這裡,做為貓靈降生的祭祀品。我不想解釋更多,紅龍重生的盛況你們是再也看不到了,但我相信當四十億人民向他頂禮謨拜時,世界將會為之永遠陷入黑暗,只有紅龍眼睛里的光芒一直閃亮著,照耀著這個星球走向末日,在血與火里盡情滌盪。然後,星球也在紅龍的光輝里復甦,成為他的神聖領土。」雅蕾莎揭開杯蓋,杯子里那些紅色的液體輕輕動蕩著。

「嘩啦、嘩啦、嘩啦」,鐵鏈拖地聲又一次臨近,一個披頭散髮的瘦削女人出現在甬道轉角。她身上的灰色長袍破爛得只剩下幾十根布條,與一條粗大的鐵鏈纏在一起,胡亂地纏在身上。那鐵鏈極長,在她肩上、頸上、胸前、腰上繞了十幾圈后,還有長長的一截拖在地上,每走一步,便發出鏈環相碰時的噪音。

葉溪的牙齒驀的咯咯亂碰,肩頭簌簌抖動著,目眥欲裂地盯著那女人。

那女人的頭藩漉漉地糾結著,發梢垂落在胸前,跌進她胸口嵌著的一隻透明魚缸里。我記起了八卦陣深處、保險柜房間外的那幅納蘭小舞的畫像,她的手裡捧著的正是這樣一隻魚缸,只不過裡面放的不是她的頭髮,而是那種被稱為「空氣之蟲」的東西。

「這女人會是——」我的心也一下子懸了起來,彷彿被一隻鋒利的鉤子凌空攫住。

「她是誰?你猜猜看?」雅蕾莎得意地冷笑著,嚓嚓嚓嚓地磨動牙齒,「納蘭世家的功力,只能夠禁錮貓靈的三分之一靈魂,卻無法徹底消滅它。現在,當我重新釋放它時,你們面前的這個女人反而成了它寄身的宿主。當然,不久之後,葉小姐也不會逃脫同樣的厄難,只可惜這一次沒有一個與葉離漢相同的高手,能再布奇門遁甲之陣,把我們三個一起囚禁住。於是,結局仍然是以人類淪入黑暗而告終,若干年後的港島,將做為紅龍的復活之島而名聲大振,哈哈哈哈…」

鐵鏈盡頭,系在小北的脖子上,他被那古怪的女人拖著,一步步走出來。

「我不知道她是誰?魔由心生,我是四大皆空、五代皆忘的伏魔人,亦是納蘭世家最後一代傳人。我為伏魔而來——」葉溪雙臂一振,後背上霍的彈出五柄銀槍,小臂上衣服也瞬間割裂,每一邊都探出三柄鐮刀,飛身撲擊雅蕾莎。

她在鬼墓結識雅蕾莎、從伊拉克帶對方回國、安頓在別墅里居住甚至包括介紹梁舉跟對方認識,直到梁舉、狄薇被對方所用,一切皆出於葉離漢的「請君入甕」之計。現在,這計劃已經被雅蕾莎挫敗,反而直入禁地,將之前被囚禁的怪物靈魂也釋放了出來。

「入陣布陣,如何?」方星一笑,眉宇之間展露出一無所懼的豪氣。她在方老太太身邊長大,耳濡目染,接受的全部都是揮劍殺敵、快意恩仇的教育,這種與強敵對陣的局面,恰恰能夠引發自身潛力。

我沒有多說一個字,長刀追逐著雅蕾莎急退的身影。

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戰鬥,正因如此,我才會更加謹慎,盡量讓沸騰燃燒的熱血冷靜下來,以免被對方激怒。

雅蕾莎退入甬道,轉過拐角,動作飄忽得一如鬼魂幽靈。

葉溪在前、我在中、方星斷後,我們三個一起殺入,又同時停步,幾乎同時抬起右手,按向牆上那個碗口大小的陰陽魚按鈕。我看得出,那是關閉九宮八卦陣的樞紐,一按下去,陣勢發生突變,全部生門通道關閉,大家就會被困在這裡。

「我們三個,原來都是為這一戰而生的。」方星一笑。

「不除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葉溪的淚凝涸在兩頰上,無論那古怪女人是誰,都是與納蘭世家和葉離漢密不可分的人物。

我沒有開口,三個人的食指疊在一起,用力撳下那隻陰陽魚。一陣鉸鏈機關嘎吱嘎吱響過後,身後的甬道入口被一扇從天而降的閘門封住,我們三個沉沒在一片無言的黑暗之中,但三根手指卻緊緊地勾在一起,不能分開。

「如果我死了,祝你們兩位白頭偕老;如果都不死,我會傾盡葉家全部財產,買一艘最豪華的大船,咱們一起遨遊五湖四海怎麼樣?」葉溪的眼睛又一次亮起來,靠在我懷裡。

「為什麼不是我死?其實我之所以來到這世界,就是為了有一天與貓妖同歸於盡,還世界本來的清凈面目。佛經上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在閃電之夜降臨,已經註定了我未來的命運——」方星悠悠訴說著,驀的開槍,灼熱的子彈擦過我的脖子向前射擊,一閃即逝的火光照亮了那古怪女人的臉,就在葉溪兩步之外。

「不要開槍!」葉溪大叫。

我無法形容那女人的臉,但任何人都應該能想像得出,一個被消毒液和奇門法術禁錮在保險柜里近二十年後的人是什麼樣子。

那女人發出一陣古怪的嗚咽聲,一隻瘦得雞爪般的手伸過來,攀住我的肩,要將我和葉溪一起抱住。

葉溪啊的一聲大叫,刀光、槍芒驟然飛舞起來,像是除夕夜的焰火表演般向前旋轉突進。那隻手馬上消失了,但葉溪大叫時的回聲卻在彎彎曲曲的甬道里響個不停,陣陣激蕩。就在我們的頭頂之上,突然出現了閃閃爍爍的點點星光,恍如夏夜的璀璨星空。

「不要說話。」我舉手制止方星開口,無論如何,那女人的出現和消失都已經成了過去式,不管葉溪做過什麼,都只是衛道除魔,只該得到所有人的激賞。葉溪已經不見了,地上只有被絞成寸寸碎片的布條、鐵鏈和一具骨肉模糊的軀體。

我帶著方星大步挺進八卦陣的腹地,越接近保險柜的位置,甬道里的寒氣便越深重,彷彿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冰庫。

「如果我死了,也同樣祝你和葉小姐白頭偕老。」方星丟棄手槍,從貼身的衣袋裡取出黃金短劍、黑色面具和那本已經泛黃的埃及古書,「我一直沒有布陣,只是覺得雅蕾莎的潛能並沒有那麼簡單。納蘭世家八卦陣的功力,僅僅能控制一個瀕死的靈魂,比起雅蕾莎身體里的貓妖能量來,還差得很遠。就算勉強布設『青龍白虎龜蛇大陣』,亦只是畫餅充饑,沒有實際意義。假如犧牲是必須的,讓我來吧——」

我們所處的位置正是一個三岔路口,向左邊去,再有兩個盤旋后便是保險柜所在地;向右去,頭頂已然沒有星光,只是一片無聲的黑暗。

「你從鬼見愁那裡查到了什麼資料?在庫庫里峰的冰洞里又得到了什麼?」我不希望方星獨自承擔一切,但左側甬道深處倏的出現了燈光,葉溪和小北的身影閃現出來,軍刺和銀槍的寒芒追逐著雅蕾莎飄忽的身影。

「你不必管,我要去了。」方星大步向右,馬上沒入黑暗之中。

我無法再耽擱下去,火速趕向葉溪那邊。雅蕾莎的笑聲忽高忽低,再次後退,引著我們三個步步深入。

「小北,你怎麼樣?」我拖住小北的腕子,突然察覺到了巨大的異樣。

「我沒事,殺敵要緊,殺敵要緊…」他咬牙切齒地低叫著,眼睛依然血紅一片。

「沈先生,我救了他,只是這八卦陣似乎起了某種變化,甬道越來越長,找不到盡頭。還有…還有我們的頭頂本來沒有這些燈光,兩邊掛著的小舞姨的像也變成了另一個奇怪的女人…」葉溪撐住牆壁,氣喘吁吁地指著眼前那張畫。

我記得那張納蘭小舞懷抱透明魚缸的畫像,它應該是被掛在保險柜所在房間的門外,不過此時卻放在了甬道一側。上面的女人仍然抱住那隻魚缸,但換成了另外一個膚色極白、頭髮極黑的妖媚女人。

「她是誰?我從沒見過這女人!」小北湊過來,嗓音嘶啞,腳步凌亂。

那女人穿著一身黃金鎧甲,腳踏黃金戰靴,身後的披風竟然也是無數金片連綴而成,每一塊金片上都鐫刻著一條昂揚吐信的眼鏡蛇,另有一條黃金鑄成的長蛇繞遍她的全身,從她左肩上探出扁平的頭頸,吐出蛇信,昂然盯著我們,維妙維肖,逼真之極。

在她身後,是無數座黑色的金字塔,高高聳立在萬里黃沙之上。

「不必管她是誰?我們先後撤再說。」我一手捉住小北,一手去撈葉溪的手腕。

「不,我們必須得繼續追下去,直到…殺光敵人…」葉溪的嗓子也沙啞了,當她轉頭望著我的時候,雙眼也變得血紅,與小北一模一樣。

陡然之間,我渾身的血液一起湧上頭頂,心底卻油然而生一陣寒冰般的涼意。他們兩個的腕脈跳得越來越急,如萬馬奔騰、千帆狂舞,竟然像是有十條脈搏一起鼓盪交織一樣。

「你們——感覺怎麼樣?」我澀聲問,十指慢慢收緊,免得再起變化。

「我很好啊?」小北冷笑起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我也很好啊?沈先生,我們快走吧?」葉溪甩著手腕,想要掙脫我的掌控。

在我看來,他們非但是「不好」,而且是糟糕透頂,因為兩個人身體里都有十條脈搏在汩汩跳蕩著。

小北死死地盯著我,噝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軍刺在牆上緩緩劃過,發出尖銳的雜訊。

「你發現了什麼?」他的猙獰笑容令自己的五官都在古怪地扭曲著,「你看,這麼好的日子,假如一個人死在今時今日,然後再從此地轉世重生,豈不是最完美的好事?那時候,紅龍的光芒從黑暗中冉冉升起,世界的順序重新安排,我們都是紅龍的臣民,不好嗎?」

我發力攥住他的脈門,以免他突然向我發動襲擊。長刀此刻倒懸在腰間,一旦雅蕾莎出現,我們只會變成對方砧板上的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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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醫鬼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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