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嫁衣
「娘!你在說什麼?你想累死小雲啊?!」
叫雲舒給做衣裳,這怎麼想的呢?
斷然沒有這樣叫人挨累受委屈的。
更何況,她娘這又是什麼立場?
若只是叫翠柳挨累也就算了,畢竟是一家人。
可是雲舒是客人,是她帶回家的小姐妹,大大咧咧地叫人做衣裳,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這也是沒辦法。」陳白家的也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地道,可是想到弱質纖纖,如今還身子不好的碧柳,她不由紅著眼眶對雲舒含淚說道,「嬸子也知道是強求了。可是小雲,這都是嬸子的一片慈愛之心啊。你碧柳姐姐出身不好,投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裡,天生就低人一等,叫人說是奴才出身,就算有千般萬般的好,只出身這一條就叫人看不上了。」她想到之前給碧柳定親的艱難,不由心裡是真心傷心起來。
「您別哭。」雲舒叫她握著手,便輕聲說道。
「怎麼能不哭呢?你也知道,你碧柳姐姐如今要嫁給秀才相公了。可是小雲,你掏心窩子想想,這讀書人最是清高不過,本就看不上你姐姐的出身……」
「既然知道看不上她,又何必瞎巴結呢?」翠柳頓時哼了一聲。
陳白家的窒息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嘆氣說道,「這不僅是為了你們姐姐,也是為了你們。有個秀才姐夫,難道不光彩嗎?至少說出去了,這身份也清貴幾分,與你也是有好處的。」見翠柳漲紅了臉憤憤不平地看著自己,陳白家的也沒時間與小女兒歪纏,就對雲舒說道,「如今我也犯愁得很。小雲,你的針線是老太太都誇讚的,我就想著,若是這嫁衣體面華美,不也是叫你姐姐在夫家能高一等嗎?」
「您這番慈母之心我怎能不明白呢?」雲舒想到碧柳給自己的那些下不來台,怎麼可能給她做衣裳……好了壞了的碧柳也只會挑挑揀揀,完全沒有感恩。她拒絕給白眼狼做嫁衣,更何況平日里那些自己用不上的錦緞給碧柳已經足夠看在陳白夫妻的面子,做嫁衣……碧柳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呢……因心裡想到這些,雲舒的目光越發柔和,側坐在陳白家的身邊溫柔地說道,「這世上的娘親都是一半無人,心裡想著孩子的。我娘當年也是這樣疼惜我。」
「小雲!」見雲舒有答應的意思,翠柳急忙上前一把把雲舒拉起來,劈手將陳白家的的手從雲舒的手上奪下來,把雲舒護在身後高聲說道,「斷然沒有娘這樣不體諒人的!小雲在府里做活兒難道還少了不成?不說別人,只說老太太身邊如今只她一個做針線的,老太太又信重她,身上的衣裳除了她誰都不叫碰,什麼寢衣外裳,衣裳鞋襪,連帕子荷包都叫小雲一點一點做出來。她才多大,在府里做活兒累得要死,哪裡有功夫做別人的衣裳?」
「可是……」
「什麼可是不可是的。小雲在老太太面前做活兒,老太太都知道心疼她,時不時叫她歇著,娘怎麼能這麼不體恤人?」翠柳的聲音沒有壓制,越發地高聲,陳白家的唯恐這些爭執叫陳白聽見,急忙說道,「你且小聲著些,非要把你爹給招過來不成?我也不過是想問問小雲的意思。」這哪裡是問雲舒的意思這樣簡單呢?張口就是央求,請求,就是一番苦衷……雲舒心裡嘆氣,想到從前拜託陳白家的賣花結,不由有些苦笑。
往後這花結怕是不能時常拜託陳白家的了。
她垂了垂眼睛,一邊叫氣得不得了的翠柳消消氣,一邊忙對陳白家的柔聲說道,「嬸子別與翠柳拌嘴了吧,翠柳也是心疼我的緣故。她日日在府里看見我辛苦,因此心裡不忍心。」她頓了頓,見陳白家的微微一愣,這才上前安撫陳白家的輕聲說道,「她說的也的確是如此。如今珍珠姐姐去了三爺的房裡,老太太屋兒里的針線,我也的確有些忙不過來。碧柳姐姐的嫁衣得十分精緻才好,我只恐綉壞了,也耽擱了她的好時辰。」
若是陳白家的當真還非要叫她綉嫁衣,那雲舒只好叫碧柳成親的那一天嫁衣開天窗了。
只說府里的活兒忙不完,沒時間給做,旁人還能說什麼呢?
「這……」陳白家的便猶豫起來。
「我雖然綉活兒還好,可是卻手頭慢,若只顧著碧柳姐姐的嫁衣還好,總能做得完,可還要給老太太做衣裳……」
若碧柳有能耐,就去國公府里叫老太太別做衣裳,叫她只給她做嫁衣。
只怕碧柳也沒這個膽子。
見陳白家的果然越發猶豫,只是面上還下不來台,雲舒也不預備與陳白家的有什麼不快,畢竟日後自己還要與陳家走動……雖然陳白家的私心頗重,可陳白卻十分公允,還幫著自己許多的忙。因想到這些,雲舒便柔和地對陳白家的輕聲說道,「碧柳姐姐的嫁衣是大事,因我不知能不能做到,因此不敢答應嬸子。不過我編的花結也是極好的,早前三爺與郡主大婚的時候,郡主也稱讚過。若碧柳姐姐成親的時候,我給她編四對大大的花結,又吉利又喜慶,且還體面,叫秀才家瞧見了,也能高看姐姐幾分。」
「四對?」陳白家的一愣,目光慢慢柔和了幾分。
「可不是。更何況碧柳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既然秀才家願意了這門婚事,就說明沒有看不上咱們家的出身。您不要在她的面前時刻說這樣自卑的話吧,不然碧柳姐姐聽得多了,如何在夫家挺起脊背做人呢?既然做親,就沒有誰高攀了誰的說法,難道秀才家願意成親,是咱們逼迫的不成?不也是他們自己樂意的?咱們委曲求全,委屈的還是碧柳姐姐呢。」雲舒拉著陳白家的手,眉目越發柔和地說道,「您想要華美璀璨的嫁衣,那也是咱們家裡富庶,而不是為了叫碧柳姐姐在夫家能立足。」
「你這話真是貼心。」陳白家的聽著雲舒這樣熨帖的勸慰,一時心裡一松含淚說道,「我只擔心他們家看不起你姐姐。如今叫你一說……是啊,也不是咱們逼著他們喬娶你姐姐。他們自己個兒樂意的。既然如此,再看不上你姐姐豈不是可笑。」她之前的確是有些自卑出身,如今叫雲舒寬慰了,一時心裡頓時猖狂了,此刻看著微微一笑,卻越發從容的雲舒,便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說道,「難得你能說出這樣明白的話,叫我心裡也豁然開朗。」
「我不過置身事外,因此看得分明。嬸子卻是關心則亂,之所以如此,都是一番慈母之心啊。」
雲舒心裡把這話噁心得不行,可是陳白家的卻覺得遇到了知音。
「到底是老太太面前的人,這說起話來就是有見識。」她見雲舒並未因自己求她做嫁衣就憤憤不平,也並沒有惱火小氣得不樂意,心裡越發歡喜,見外頭天色晚了,急忙叫雲舒與翠柳休息,自己又關心地問雲舒明日想吃什麼早點。雲舒也不客氣,笑眯眯地把自己剛剛與翠柳說的荷葉蓮子粥說了,陳白家的便笑著說道,「這也不算什麼費事兒的,不必你說食譜,我就知道怎麼做。」
她又笑著叫兩個女孩兒都安置,自己就匆匆地出去了。
「你做什麼還許她四對花結!」翠柳是個炮仗一樣的脾氣,頓時跌足與雲舒問道。
「不過是四對花結,我兩個時辰就做出來了,又值得什麼?更何況咱們若鬧起來必然叫嬸子臉上下不來台。」左右自己也沒吃虧,做什麼要得罪陳白家的呢?雲舒漫不經心地坐在一旁把紅棗茶喝了兩口,只覺得滿口的甜蜜滋潤,眉眼柔和地說道,「就當看在我與你回家,嬸子這樣樣兒照顧的情分上吧。」她又不是陳家的女兒,可是陳家說實話,看在她與翠柳之間要好對她還真的不錯,為了一個碧柳就鬧得跟陳家反目,雲舒又不是傻的。
「你素日里多累啊,老太太都心疼你。可是娘卻這樣使喚你。」
「不是沒使喚成嘛。」雲舒笑著說道。
「我只是覺得娘……跟從前不一樣了。」翠柳悶悶地說道。
「只怕還是為了婚事。如今我聽嬸子的意思,那家秀才是定準了的,日後你姐姐做秀才娘子,她自然也風光體面。」雲舒沒想到碧柳與那秀才家裡竟然還真的成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倒霉一點,畢竟娶碧柳這樣的媳婦也是蠻辛苦的。她腦海里天馬行空地想了一會兒,見翠柳哼了一聲不說話,便低聲說道,「這事兒今日就算完結了,你也別鬧了。不然都成了咱們不懂事了。」
「爹要是知道了……」
「可千萬別與陳叔說。」雲舒頓了頓,握著翠柳的手說道,「你還想看陳叔與嬸子吵架?」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雲舒笑了笑。
她得試著再尋個能幫著賣東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