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一輩子的好

人一輩子有太多的遺憾，有太多的來不及，來不及說愛，來不及說原諒，來不及說自己最真實的所思所想。

顧天明在醫院整整昏迷了三天，這三天他沒有醒來過，更準確來說，是他不想醒來，他不想面對。

章沉舟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是他把章沉舟拉進這個局，而為了他，章沉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儘管一切是他心甘情願，但顧天明很清楚，他就是故意的，他為了狄小夜去死，用自己的命換顧天明的摯愛平安。

「你做到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會一直記著你，記著你的好，你的付出，你的犧牲！」

顧天明木木得念著這句話。

腦海里如幻燈片一樣放映著過往的記憶，他第一次見到章沉舟，是在章沉舟五歲的時候，對方抱著一個玩偶跟著他媽媽來到顧天明家裡。

他問顧天明：「媽媽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哥哥了，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那是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滿滿都是純真。

只是很可惜，顧天明拒絕了，在以後的十幾年裡，都不停得拒絕著章沉舟，不管他怎麼小心翼翼的示好，顧天明都把他捧出來的一顆真心狠狠摔在地上。

他記得每一次章沉舟充滿期待、最後卻希望落空的眼神。

他記得每一次章沉舟怯生生得問：「哥哥，你不要討厭我」的樣子。

他記得每一次章沉舟為他說話，讓爸爸多寬容自己的時候的撒嬌。

他記得每一次他指著章沉舟說：「別裝好人了，我真討厭你，我是真的特別討厭你」時，章沉舟明明受傷，卻硬著裝著不在乎得笑：「沒關係，我不討厭哥哥就好，我可喜歡哥哥了，哥哥真的好厲害。」

人都是有心的，哪能次次一往無前，被人罵了倒貼，還笑著說不在乎的？

無非是裝的，也只能裝，裝得沒心沒肺，裝得滿不在乎。

可是人都是有心的，柔軟的，脆弱的，一碰就會碎的。

顧天明覺得心口的位置疼得厲害，他翻了個身，臉因為痛苦扭曲成了一團，狄小夜察覺到他的動靜，問道：「天明，你醒了嗎？」

顧天明沒有回應，就只是縮成一團，宛如一個受傷的小孩子。

狄小夜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也特別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背：「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

顧天明痛苦得閉上眼睛，怎麼哭，這些天，眼淚都流幹了。

「我知道，他是誰，天明，我當時沒想到，他變化太大了，他以前那麼內向敏感，而且我見他見得不多，所以哪怕在雲水灣，他叫了我小巫婆，我都沒能想起來他是誰。」狄小夜聲音也哽咽起來：「是我不好，如果我知道他是……」

「不怪你，路是他選的，不怪你。」顧天明機械、冰冷得回應。

狄小夜手掌慢慢握成一個拳，嘆息著說：「那你、也別太難受了，阿姨跟你爸那邊，哪天還需要你去通知。」

顧天明悶悶得嗯了一聲。

狄小夜又說：「沉舟的屍體找到了，你有空去看看，就在警局。」

顧天明終於有了點反應，問道：「情況、嚴重嗎？他從小就特別怕疼。」

不知道顧天明有沒有發現，他說話的尾音明顯打著顫。

聽到這句話的狄小夜，迅速背過身去，手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嗚咽：「你到時候去警局看看，就行了。」

說完，狄小夜就衝出了病房。

怎麼告訴顧天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章沉舟不僅設計了塌陷還有各種爆炸，找到他時，他的屍體已經四分五裂，身上沒一塊好肉了。

那麼帥氣的大男孩，最後是這樣一個下場，誰能接受呢。

更何況，他是為了誰死的？

狄小夜心裡也很難受，她之前看顧天明跟章沉舟每次打照面的場景，以為二者關係特別差，可現在看顧天明的反應就知道。

在他心裡，章沉舟分明也佔據著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

只是他不說，只是章沉舟不知道，就連顧天明也不知道。

顧天明跟章沉舟的關係太複雜了，狄小夜並不是很清楚，她只是記得小時候見過那個小男孩，沒想到，一轉眼，就長得這麼大了。

他長得真像他媽媽，妖嬈的，邪氣的，嫵媚的。

所以顧天明是恨他的吧，很難不恨，也很難真的恨，畢竟小孩子是無辜的。

然而，逝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顧天明再難受也不能繼續折磨自己了。還有她，狄小夜對章沉舟的死也極為歉疚，但此刻白猴組織受到了重創，再加上尹雲露陸陸續續提供的線索，現在正是將白猴一網打盡的時候，她不能耽擱。

況且，夕陽紅別動隊已經有一個顧天明倒下了，她不能再做第二個！

狄小夜靠著走廊的牆壁，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的時候，強力驅散身上的疲憊感，聯繫了吳老壞，讓他跟白飛飛都打起精神。

這段時間有得忙了。

吳老壞問道：「那天明大兄弟呢？他情況怎麼樣。」

狄小夜知道他關心顧天明，讓他別太擔心了：「過兩天，他應該就走出來了，這段時間，我們先忙著吧。」

吳老壞嗯了一聲，白飛飛也有話要說，急沖沖得朝手機喊：「那姐，你也別太難過了，秀秀說他們那裡警局也在嚴厲打擊白猴這股勢力。」

白猴的爪子不是伸向了全國各個地方嗎？

那現在全國都掀起了一股掃黑除惡的風氣，再加上南江市這邊已經重創了白猴的上層，所以這場仗，警方必定會贏，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了。

不得不說，章沉舟做得很棒，他雖然沒有直接跟警方打配合，但他將白猴這幾個核心人物騙到一起，跟他們同歸於盡，是最明智的選擇。

他拯救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家庭，章沉舟稱得上是一個英雄！

而且章沉舟還把青蚱蜢的人交給了尹雲露，讓她來處理，想繼續為青蚱蜢做事的人就留下，想離開的就去過自己普通的生活吧。

尹雲露說：「我不會把青蚱蜢與江北殘刀交在你手上，因為我知道，人的慾望存在一天，罪惡就永遠不會被消滅。世上需要你們警察來維持正義，同樣也需要我們江北殘刀給予那些蠢蠢欲動的法外之徒以震懾！」

她沒有束手就擒，而是在夕陽紅別動隊趕到之前，提前一步離開了。

狄小夜沒有抓她，更準確得說，那時候的她眼裡只有受傷的顧天明，哪裡顧得上別人呢。

正與邪，錯與對，何必分得那麼清楚，只要大家都在為這個社會的美好做出努力，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處之而後快。

更何況，現在並不是糾結尹雲露的問題，而是白猴的殘餘勢力。

狄小夜抓著鑰匙，到了地下車庫，走到自己的車前，忽然一根紅色的狐狸毛悠悠揚揚得飄落，墜在她眼前。

抬頭，是一雙血紅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