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虎牌
很快我就把王鴻星家所有人都見了一遍，連他兒子都被被卧室揪出來了，小孩無精打採的樣子，像是站著就能睡著一樣。
王鴻星的妻子可能是看我年輕，一直用懷疑的眼神看我，但還是主動把兒子拉到我面前，讓我看看他兒子手臂上的東西。
在小孩的手上，有一個烏黑的巴掌印，說是昨天從家門口被抱進來之後就有了。
除了這一家三口，家裡就只有一個住家的保姆，是個粗糙的中年婦女，叫吳紅娟，每次全家做夢的時候，她也是其中之一。
吳紅娟家裡是農村的，丈夫早逝，為了拉扯兩個還在上學的娃娃，不得已一個人來到城市裡打工。
老爺子過世沒幾天，吳紅娟就提出了辭職，王鴻星給她加了工資，又因為她已經在王家幹了好幾年的保姆，也有了感情，就忍著恐懼留了下來。
所有的矛頭都還是王老爺子，我讓王鴻星帶我去老爺子生前住的房間看看，他也是下了很大勇氣才敢帶我過去。
老爺子的卧室在二樓，走廊盡頭的一間，我對於這個安排很不滿意，正常來說，怎麼都該把老人安排在一樓才對，整天爬上爬下的，這就是在折騰老人。
而且，但凡懂點風水的都知道，走廊盡頭的房間是風水最不好的，一般都只用來盛放雜物，不能住人。
當然這些我也沒有對王鴻星說出來，老爺子人都已經走了，何必再給王鴻星心裡添一筆愧疚呢。
來到走廊盡頭，老爺子的房間已經被鎖上了，王鴻星把鑰匙給了我，自己躲到一旁。
我嘆了口氣，自己去開門，擰動鑰匙之後，門還是推不動。
直覺告訴我，房間里可能有人，隔著門跟我較勁，馬上又想到，推著門不讓我進去的，可能不是人。
王鴻星疑惑，問我怎麼不開門，我沒回答，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又假裝咳嗽了幾聲。
這是在和門那頭的東西打招呼，算是禮貌。
停了幾秒鐘，再試著開門，依舊推不開，而且門又從內部響了起來，砰砰砰一通亂敲。
我還沒什麼，但王鴻星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到了，比我高出去半頭的個子，卻跟個小媳婦似的拉著我的袖子。
看來這老爺子真不識趣，難怪死了還這麼能折騰。
我把手伸進衣領子，拿出來一直掛在脖子上的一把手指長的小骨刀，在門上又敲了三下。
門后的力道消失了，我又把小骨刀放回衣服里，這是我爺爺給我的遺物，說是給我當護身符，他生前一直念叨我是封家最有天賦的人，但直到現在，我依然雕不出來一件能跟這把小骨刀媲美的物件。
開門之後，房間里不止有陰沉的氣息，還有一股子發霉的味道。
裡邊雜亂不堪，明顯在老爺子過世之後，這房間也沒認真打掃過。
我先掃視了一眼，視線定格在了窗帘上。
一是因為這從窗帘臟到了一定程度，二是這窗帘是屋子裡唯一還在動的東西。
剛才那個阻止我進門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王老爺子，不過這會他已經離開了，走時觸碰到了窗帘。
房間里都是老人生前的東西，幾件舊衣服，床上的被褥，床頭小桌子上的收音機。
除了這些之外，地上還倒著一隻銹跡斑斑的鳥籠子。
和普通的老人一樣，王老爺子的愛好在我們年輕人看來已經過時了。
稍微看了一遍之後，我就退出來關了房門，陰冷的氣息讓我有點不自在。
雖然不至於對我產生什麼大的影響，但王鴻星不適合停留太長時間，雖然他也只是站在門口不敢進來。
關上門之後，王鴻星就緊張的問我，說該怎麼對付老爺子，要不要去買公雞硃砂啥的。
我有些想笑，說我是個骨雕匠，不用那套東西。
王鴻星呵呵乾笑著，說上次那個仙師就是用的這些東西，他都記著呢。
我和王鴻星回到一樓的客廳，其他人還在等著我們，只有他兒子趴在母親懷裡睡著了。
一家人都在嘰嘰喳喳的問我要怎麼辦，我沒給他們准信。
事實上只是個死後不願離家的老人而已，光憑我包里的現成品，就能輕易除掉他。
但我不想直接這麼做，即便王鴻星一家人不埋怨我，我也不願意做的這麼絕。
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夠化解老爺子的執念，讓他不再叨擾子孫們的生活。
這事棘手的地方就在於，現在成了一個不斷膨脹的閉環。
老爺子想要家人陪伴，王鴻星一家想趕走老爺子，越是如此，老爺子的怨恨就越深，可他一開始就是錯的，壽命盡了，親情可以不斷，這輩子的親緣必須得斷了，否則害人害己。
我提出在王鴻星家裡住一晚上，最好是能夠親眼見一見王老爺子，試著說服他離開。
王鴻星馬上就同意讓我留下，他巴不得有我保護他們全家呢。
他們一家對我招待有加，還給我安排了間客房休息，我讓他給我換了間離老爺子房間最近的，這樣只要老爺子再搞點什麼動靜，我能馬上知道。
王鴻星假意勸了幾句，就讓保姆去給我收拾房間了，王鴻星的妻子也對我另眼相看了。
我的房間只和老爺子那屋隔了一個房間，讓王鴻星一家先別打擾我，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開始雕刻。
雖然不想做絕，但我也得有兩手準備，萬一老爺子真不回心轉意，我也只能用非常手段送走他了。
我隨身的背包里放著很多骨料，挑了塊小的，細心雕琢成了一塊骨牌。
還沒我的手掌大，這塊骨很光滑，但沒有天然紋理，它最多也只能算是中等品質。
下品是那種紋路錯亂無序，沒法下刀，雕不出東西，上品則是骨紋天然，自成圖案的，稍加雕琢，就能產生巨大的作用。
血肉生靈有壽盡，只有形骨留萬年。
在外人眼中，骸骨代表著死亡，是為不詳。但在我們骨雕匠人眼中，白骨才是最有靈氣的。
我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骨牌的正面雕出了一隻下山猛虎的圖案。
這是我認真考慮出來的，虎為百獸之王，不僅以人獸為食，更喜吞噬人魂。
傳言被虎吃進肚子的亡魂，都被變作倀鬼，成為虎的傀儡，幫它繼續害人。
古語『為虎作倀』這個典故，就是出自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