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筒

第二章 一筒

「涇陵,你到底抹不抹骨牌啊?」

看過了新科的狀元郎打馬遊街,此時景瑚正歪在貞寧公主殿中的一張貴妃榻上。她還是在想方才正陽門上的事情。

在此之前,她心中從來都沒有過這麼奇異的感受。不管怎麼說,她也活了十幾歲,是個見多識廣的小縣主,可今日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回憶起方才那人的笑容,她竟然會不自覺地有些臉紅。柯明敘,他是叫柯明敘對吧?她是不是該想想辦法打聽打聽他的事情。

景瑚的思路被貞寧公主打斷,她聽出了她話中的揶揄,見她們已經擺好了牌陣,晃了晃腦袋,想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甩出去。

景瑚站起來,惡狠狠的往牌桌走去。在家關了一個月了,今日出門,她可是為了贏錢才來的!

見景瑚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三個小娘子都笑起來。

景瑚開始放狠話,「笑什麼笑,待會兒輸給我,你們可別哭。」

幾輪你來我往,伸手便摸了張牌,卻是一張一筒。

紅綠的花色相間,她怎麼越看越覺得像方才她落下去的那朵狀元紅?

景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面色大變,連忙把那張牌扔了出去。

貞寧公主就把她的牌撿起來,和自己的湊做一堆,將手裡的牌一推,得意道:「我們的燕京小雀神今日是怎麼了?連太妃的牌你都敢胡,怎麼今日給我喂起牌來。」

景瑚不由得生起些煩躁來,把面前的牌一推,「不打了,不打了。今天心裡煩的很。」

李宜便笑道:「方才剛來城樓上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怎麼看了狀元郎打馬遊街,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你心裡卻煩躁起來?」

景瑚待要反駁,給自己找找理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便挽了一旁清柔的胳膊。

「你們一個個都不是好人,只有我們清姐兒是好孩子,知道我心裡煩,不和我開玩笑。」一邊說,一邊還要去摸清柔的頭。

清柔一下子躲開了,難得的也和她開玩笑,「涇陵你心裡煩躁,莫不是因為我表哥?也是,畢竟這燕京城裡的少女,也沒幾個不把他當作夢中人的。」

景瑚原先還想嘴硬,可聽清柔這樣一說,她也有幾分著急起來,「你表哥他……可成婚了?」

清柔便和貞寧對視一眼,俱都笑的有些狡黠,「你從前沒見過我表哥么?你嫂嫂不就是他的親妹妹,你們兩家也是親戚的。」

清柔說的嫂嫂,是景瑚的親哥哥景珅的妻子柯明碧。

若說她從前從沒有聽過柯明敘這個名字,那也是無稽,畢竟他可是天下書院之首,燕京松石書院里的第一才子。

年年詩會,才子云集,都是他拿的魁首。

可若說她從前在意過誰,那也是從來沒有的事。打從她五歲,第一次被她祖母永寧郡王太妃放在膝頭看她抹骨牌開始,她人生全部的興趣,就只在這上頭了。

等到她長到八九歲,就是那些抹了一輩子骨牌的老太太們,也大多不是她的對手。

在燕京城抹骨牌這一項眾人都喜歡的消遣活動里,她可謂是個高手中的高手。所以這幾年她過的頗得意,攢了不少零花錢,不過,也大多都扔進了博彩閣里了。

可此時她想起她房中珍藏的那幾副她平素最愛的骨牌,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骨牌可不會接著她的花,望著她笑。

柯明敘是天下士子中的狀元,那她在抹骨牌一道上,是不是也能算個女狀元?

見景瑚又走了神,李宜輕輕拍了拍她,「涇陵,你覺得這位柯狀元生的如何?」

她自小不愛讀書,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想了半日才道:「我覺得他生的……國色天香!」

她話一出口,三個小娘子就一齊笑了起來,清柔拉扯著她的袖子才能坐穩,「什麼國色天香……國色天香……明明是形容女子的。」

李宜也道:「涇陵啊,你可真該多念些書了,怎麼連這也不知道。」

景瑚就在李宜身上擰了一把,理直氣壯的道:「誰說我不讀書了,是你該多讀點書才是。國色天香明明是形容牡丹花的。」

「引申為形容女子的美麗,將來便不能引申為形容男子的詞么?我看,就從我這裡開始好了。」

「便如你們往後,也可以形容本縣主玉樹臨風。」景瑚站起來,和其他人比了比身高。

她的父王永寧郡王生的高大,在宗室之中是一等一的。她像了她父王,生的也要比一般的小娘子高一些,比起十二三歲的小娘子來也不差。

她說了一通歪理,幾個小娘子只是對視了幾眼,掩著袖子偷笑。

「好好好,玉樹臨風的涇陵縣主。」李宜拉著景瑚坐下來,「若是不抹骨牌,也得想些事情做做吧,那下午我們做什麼去呢?」

景瑚的目光就落到一旁花觚中用清水供養著的三朵狀元紅上。

她雖然不愛讀書,也真不是連這個詞的意思都不知道的人。可是在那時候,要她形容的時候,她也只能想到這一個詞而已。

那狀元郎俯身去撈她的花的時候,抬起頭對她微笑說多謝的時候,也不知道是那花襯了他,還是他襯託了那花。

景瑚慢慢的,對著這幾朵狀元紅,腦海中又拼湊起了狀元的樣子。他的肌膚很白皙,在今日明亮的陽光下更泛著如玉色一般的白。

景瑚的世子哥哥景珣也是宗室里有名的美男子,雖然同她不是一母所出,甚至他們的母親還結著深仇大恨,可他對她也還算不錯,小時候常常給她買糕點,也常常對她笑。

可這個哥哥的笑容總是有些輕浮的,帶著幾分玩世不恭。每次他對著她這樣笑,她都恨不得掐他一把。

柯明敘的笑容卻是很溫柔的,帶著沉穩和篤定,像是一池不生波瀾的春水,卻有粼粼波光,一直吸引著她走過去。

自正陽門過,往前是金水橋,再往前,經過丹壁,便是金鑾殿。他要在那裡叩謝天恩。

這樣說來,他如今豈不是也在皇城裡?

他是其他燕京少女的夢中人,可不是她景瑚的。那她此時心中這種奇異的感覺究竟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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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郎他國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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