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回應
迴風並沒有追過來,甲板上恰好無人,也並沒有人撞見景瑚。
她回到了自己的廂房裡,早先她出門的時候打發豆綠回去休息了,此時就只有她一個人。這樣是最好的,她可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說她從來沒有期待過柯明敘的愛意,那自然是假的。她用「不過是朋友」來搪塞她的家人與朋友對她的關心,也只是她不想承認自己內心的期待,而乾脆利落的否決而已。
她自己內心的否決,和今日他說的這樣明明白白,是天差地別的。
可是他又有什麼錯呢,他們之間的差距從來都是很大的。不光是身份、地位,就算是如他今日所說的做自己,他們之間也間隔了十幾年的歲月,間隔了數不清的閱歷。
做朋友,傾心相待,就已經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今日她這樣莽莽撞撞的跑回來,實在是太不應該,太不成熟了。從今以後,她真的應該從心底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給他增添煩惱了。
一想到這裡,景瑚又有些坐立難安起來,想著要去和柯明敘道歉,他畢竟是在好心的勸解自己,還為她頂撞了自己的外祖父。
可是她怕她一見到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到時候只會把事情搞的更糟。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房中,怔怔的望著窗外出神。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又開始下雪了。
景瑚一直坐在窗前,看著雪花落下的情形。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船上點起了燈,從船尾處遙遙傳來一陣小兒的歡笑聲,漸行漸近。
「……冱哥兒,跑的慢些,甲板上有雪,摔跤了該疼了……哥兒慢些……」
「姑姑!」一個紅色的小糰子一陣風似的卷進了景瑚房中。
冱哥兒披著一件紅色的小披風,一手拎著兔子籠,另一手捏著一個小人偶,笑嘻嘻的撲到了景瑚懷裡。
新來的乳娘也終於進了屋子,一臉不安,「小姐,剛剛哥兒非要下地自己走,誰知道奴婢才把他放到地下,他就撒開腿跑了。甲板上有薄雪,奴婢怕摔跤反而帶累了哥兒,因此不敢追的太快……」
冱哥兒是小孩子,跑的再怎麼快,也不該追不上才是。況且這樣的天氣,又怎麼好讓他下地。景瑚心中有些不快,只是這乳娘畢竟也是剛來,不好太多苛責。
「下次要小心些,哥兒這個年紀,學會了走路,正是最活潑的時候。」
冱哥兒卻還是興奮的緊,「姑姑,又下雪了,我們去堆雪人!」上午景瑚還說過要帶著他堆雪人,倒是這樣快又下雪了。
景瑚連忙抹了一把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儘力笑著道:「還沒有呢,要等到明日,雪積起來,才能堆雪人。現在的雪還太少了,很快就會化掉了。下次不準在甲板上亂跑了,不然的話,姑姑和舅舅都不陪你玩了。」
小孩子也敏感,很快就察覺出來景瑚的情緒不對,把兔子籠放在了一邊,爬到了景瑚身上去,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臉。
他有意的忽略了景瑚嚇唬他的話,並沒有做出什麼保證,「姑姑為什麼哭呢?」
景瑚抱著他,儘力笑了笑,「沒有哭,方才一直盯著窗外,忘記了眨眼,眼睛有點酸。」
冱哥兒也看了窗外一眼,「姑姑在看什麼?」
「還能看什麼,當然是在看下雪了。心裡也在想著,不知道冱哥兒什麼時候來找姑姑玩。」
冱哥兒又高興起來,指著那個兔子籠,「兔子,兔子,會動的小兔子。」
這兔子是上午時景瑚吩咐人去買的,下午才到了冱哥兒手裡。他應該沒有養過什麼小動物,倒是也不害怕,看起來很喜歡。
「你看,你跑的這麼快,兔子在籠子里晃晃悠悠,它會覺得不舒服的。把兔子給你的小廝有沒有告訴你要怎樣養兔子?」
冱哥兒看了兔子一眼,又看了他的乳娘一眼。
那乳娘就上前一步,「那位小哥仔細說過,每日都喂些水分不多的草料就是了。草料也是備好的,每日給哥兒一些,讓他自己餵養。奴婢會看好哥兒,不會讓哥兒被這兔子傷了,或是放跑了這兔子的。」
景瑚抱著冱哥兒,吃力的彎下腰去,拎起了兔子籠,放在了桌上。方才被冱哥兒這樣一晃悠,那兔子縮在籠子一角,果然有些懨懨的。
她看那兔子可憐,難免神色就有些不好。她心裡有些後悔,冱哥兒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若是不小心將著兔子折磨沒了,也是罪過一樁。
冱哥兒一直注意著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有些心虛的望了景瑚一眼。
景瑚反應過來,也怕自己嚇壞了冱哥兒,忙道:「沒事,讓小兔子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冱哥兒只要記得以後不要這樣就好了。」
她又對乳娘道:「我和冱哥兒在這裡,你先把小兔子帶下去餵食吧。」
乳娘似乎有些懼怕景瑚,很快便應了是,小心翼翼的將籠子提了起來,先一步退了出去。
景瑚這才有功夫看一看冱哥兒手裡另外捏著的東西,「這是什麼?」
冱哥兒見景瑚注意到了,獻寶似的把這個小人偶塞到了景瑚手裡,「這是舅舅給我玩的,他叫我拿來和姑姑一起玩。」
景瑚接過來,卻發覺居然是去年七夕,她們在揚州時,她送給柯明敘的那個磨喝樂。紅色的衣裳,拿著一卷書,她說他不常穿紅色的衣裳。
後來他也回贈她一個他自己用木材雕成的人偶,她一直都好好收藏著。上船之後,她覺得自己的心思見不得人,把他送的所有東西都放在了並不顯眼的地方。
此時柯明敘讓冱哥兒拿了這個人偶過來,是知道她心緒不好,所以想讓她開心些么?他也是好好收藏著他給她的禮物,他也同樣珍視她的心意,儘管他和她的想法並不是一樣的,這就是他的回應。
也許是這樣吧。
冱哥兒見她不說話,又自她手中接過了那個磨喝樂,自顧自的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