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學畫
轉眼間便到了除夕,他們果然沒有能夠到達淮安。據柯明敘說,要到淮安,總還要兩三日的樣子。
羈旅於河上,縱然是一年間最重要的節日,他們也只能簡單的坐在一起用晚膳,對付一下。
晚膳擺在正廳里,主子只有景瑚、柯明敘並冱哥兒三個。劉嬤嬤是長輩,景瑚一直堅持,她才肯同他們一起坐下來。
勁山先生算好了他們到不了淮安,送他們的禮物里還有許多名貴食材。那個會做小兒食物的廚子同樣也會做旁的菜,手藝倒是比船上原本的要好出許多。
除卻人少了一些,略顯寂寥,其他的倒是也不缺什麼了。
待用過了晚膳,大家仍然坐在正廳里準備守歲。船離岸邊不遠,等到新舊年交替之時,他們也可以去甲板上看一看歡慶新年的人們滿懷祝願燃放起來的煙火。
時間還早,這幾日冱哥兒沉迷於讓柯明敘教他畫畫,他就令迴風取了文房四寶過來,就在正廳里教他畫畫。
景瑚則和劉嬤嬤一起坐在窗邊的長榻上聊天,手裡還做著針線。劉嬤嬤就在一旁,幫著她分線。
「您最知道她喜歡什麼紋樣了,等做完這副給您的護膝,我就給我未來的侄兒做些小衣裳。」
前幾日她和劉嬤嬤都收到了燕京的來信,萬之瑜和景珣要做父母了。永寧郡王府出事之後不過幾個月,萬之瑜就有娠了。也是,父親是大逆罪人,他們是新皇的功臣,自然是不必為他守孝的。
嫁進來許久都沒有消息,如今總算是心愿得償,不管怎麼說都是件好事。
劉嬤嬤便道:「伯夫人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紋樣,不過挺喜歡水仙花罷了。只是這適合給她做衣裳,給小孩的倒是不必了。」
劉嬤嬤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落寞。她陪伴了這麼久的孩子,如今自己要做母親了,她卻不能陪在她身旁,總是有些遺憾的。
景瑚與她開玩笑,「嬤嬤這話說的,看來我給我侄兒做衣服還不夠,我還得給三嫂也做一件不成?若是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我就選一些喜慶的紋樣了。上次得的那些年畫上,我覺得不少的紋樣都不錯,便綉那個吧。」
劉嬤嬤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聽完景瑚的話,只是點了點頭。
景瑚想要安慰她,同她撒著嬌,「嬤嬤,今日是除夕呢,您總該開心些才是。」
她這才打起精神來,「您方才提起伯夫人,奴婢一時就走了神了。您說的是,反正她如今有丈夫關心,萬家人也都在燕京,奴婢不必這樣。」
景瑚溫言道:「您放心,等我們到了嘉禾,一切都穩定下來,您在這邊沒牽挂了,我就讓人送您回燕京,或是去西北。」
「三嫂她畢竟是第一次有身孕,沒有您在,她可能也不安心。」
劉嬤嬤擺了擺手,「今日是除夕,我們先不說這些了。哥兒認真的神色,倒是真可愛。」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冱哥兒身上,他正用小拳頭捏著筆,認真的和柯明敘討論著什麼。說到激動起來,還手舞足蹈的。他手裡還握著毛筆,想必那張桌子已經慘不忍睹了。
也許劉嬤嬤心裡想象的情形,是萬之瑜的孩子這麼大的時候吧。
景瑚心中更堅定了要將劉嬤嬤好好的送回萬之瑜身邊的想法。景瑚望著劉嬤嬤,冱哥兒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盯住了景瑚,他朝著她招了招手,「姑姑,姑姑!」
景瑚循聲望去,「冱哥兒怎麼了?」
冱哥兒笑著繼續招呼她,「冱哥兒畫了姑姑,姑姑快過來看呀。」
景瑚沒想到冱哥兒居然會畫她,不過她對一個小孩子的畫自然沒有什麼期待,笑著朝他走了過去。
那紙上一團墨點,哪裡像是畫了她的樣子,不過勉強認出來有一個頭,還有四肢罷了。冱哥兒一連期待的看著景瑚,像是很滿意她自己的畫,景瑚只好絞勁腦汁的搜羅出一些誇獎他的詞。
「冱哥兒畫的真好,又有眼睛,又有鼻子,又有嘴巴,還有手腳。不錯,嗯,很不錯。」
柯明敘聽完,轉過身去偷笑了一下。
冱哥兒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思考她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在誇獎他,想了半天想不出來,不過景瑚的態度不錯,那就算是表揚了他好了。
他又興奮的在一堆廢紙中找出了一張紙,「姑姑你看,冱哥兒是照著舅舅畫的姑姑畫的,是不是很像。」他知道舅舅畫畫很厲害,能畫的像舅舅畫的,那他也就是很厲害了。
景瑚接過那張紙,仔細的看著。不過寥寥幾筆,勾勒出了一個女子的半身像,並沒有用任何的顏色,可是那女子的模樣已經躍然紙上,十分生動。
沒有一個人能像柯明敘那樣,不過用幾筆,便捉住她的神韻了。從前這種時候,景瑚總是很高興,那時候她對於他還有一種勢在必得的志氣。可如今她只覺得遺憾,心中又開始莫名的失落起來。
不過這幅畫,當然和冱哥兒畫的那一團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倒是可以閉著眼睛誇冱哥兒,可是這樣不知道柯明敘會不會生氣。
景瑚注視著畫紙,柯明敘也正注視著她,見她猶豫不決,開始大言不慚,「我覺得冱哥兒畫的也並非全然沒有可取之處,至少基本的框架已經有了,再過幾年,很快便可以畫的比我還好了。」
這是要景瑚也說瞎話哄冱哥兒高興。
景瑚也就笑了笑,又編出了幾句話來哄冱哥兒玩。他是除夕夜最高興的小孩子。
等到將近子時的時候,他們一起披上了斗篷,站到了甲板上去。
景瑚和柯明敘並肩站在一起,看著岸邊燃放起來的煙火,它們將一片沉寂的夜空點亮,也點亮了無數人的期待。冱哥兒在柯明敘懷中,興奮的說著話,一刻也不肯停下來。
她想起了去年此時,她和老太妃一起看煙火的時候。人生一瞬,其實也就和這煙火一樣。
明白的人最幸福,也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