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生意
謝池瑩夫婦在許家住了一個多月,便啟程往淮安去了。這一個月來,每一日景瑚都在和她商量開辦成衣坊的事情,她臨走之前,也留下了自己身邊會做生意的幾戶陪嫁。
楊氏和謝池瑩相處了一個月,竟不是媳婦聽婆母的話,反而是媳婦吧婆母「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聽說她和景瑚一起做這門生意,不僅沒有阻攔,還幫著說服了汪老夫人,讓景瑚自己去外面闖一闖。
汪老夫人原先不同意,只是怕景瑚辛苦,又想著她是沒有出嫁的姑娘,拋頭露面恐有不便。後來見景瑚是真心喜歡做這些事,不再像之前一樣,不在長輩們身邊的時候,就在屋子裡長吁短嘆,也就放手讓她去做了。
在她看來,景瑚只要是開心的,那就是最好的。更何況她心裡只覺得景瑚將來是一定會嫁給許昱的,既然是她自己的孫媳婦,也不必在乎別人怎麼看了。
自然,景瑚是不清楚她的打算的。她只是覺得她終於能有機會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了。
人在沒有什麼精神寄託的時候,總是愛虛度光陰的。
要做這門生意,並不是那樣簡單的。先要在嘉禾的街市上找到合適的店面,有了掌柜和小廝,最重要的是要有手巧的綉娘。
這是最難的。江南好的繡房不少,有一技之長的綉娘,也大多都在這些繡房中供職。好的綉娘和繡房是相輔相成,互惠互利的,想要把那些真正有名氣的綉娘請來坐鎮,就算景瑚仍然是縣主,那也是容易的事。
四月和五月,景瑚都在嘉禾的街市上閑逛,大致了解了一下她可以租賃的幾間店鋪的情況。越好的店鋪,自然租金也就越貴,景瑚手裡雖然還有錢,但要想支撐長久的花用,在這一項上還是要好好斟酌的。
可稍便宜一些的鋪面,地段往往又不太好,人流不足,從前開在這裡的店鋪,無論是做什麼,生意總是不太好。
景瑚比了兩個月的價,才終於選定了城東禾邑大街上的兩間鋪子。這是從前的邵知府家中的鋪面。他雖然辭了官,倒是並沒有離開嘉禾。聽說之所以辭官,也是因為他身體不大好,受不得累。
江南的氣候又適宜他養病,所以乾脆便將名下的鋪子都轉讓了出去,只收些租金,不操什麼心,好好的過日子。
景瑚去鋪子里看請來的夥計把店面打理的如何,有時候就會遇見在附近閑逛的邵亦燃。他並不會常常過來打擾景瑚,只是偶爾會過來,幫著店裡的夥計干一點活。
他們家是做生意起家的,他多多少少也懂一些做生意的門道。景瑚和他閑聊的多了,才知道是他父親不放心讓他自己出來做生意,他也沒有足夠的勇氣,所以才將家裡的鋪面全都租給別人的。
他已經不讀書了,終日無事可做,在家裡伺候他父親母親,沒事的時候,就是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
景瑚不再是縣主,身上的傲氣也少了許多,再加上邵亦燃的確也幫上過她幾次忙,她此時倒是沒有那麼討厭他了。
今年的蠶絲出的不錯,不過景瑚並沒有買許多。他們才剛開始做生意,貪多嚼不爛。
更何況她也還是在為綉娘的事情發愁,她請了幾位自稱曾在江南大繡房中供職的綉娘,可綉出來的結果,都不盡如人意,開張許久,能賣出一些衣服,只是因為上面的花樣是景瑚自己畫的,尤為特別而已。
常常有客人惋惜,這樣好的紋樣,布料也好,若是綉工能再好一些,那她們就可以穿著出席春宴,或是其他更重要的場合了。
景瑚每隔一兩日就要去店鋪中坐坐,明明已經是最好的地段,最好的鋪面了,店鋪里卻總是門可羅雀,掌柜夥計加上她,比進店挑選衣服的客人還多。
又到了梅雨季節了,景瑚坐在店鋪的窗前,百無聊賴的看著雨絲。江南的雨,總是纏纏綿綿沒有盡時,即便它停下來,漫步在路上,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是濕的。
燕京是不一樣的,燕京的雨總是下的很急,她只要在屋子裡耐心的等一會兒,就可以出門去尋別人玩,或是自己一個人出去,看什麼都新奇。
可是如今她很有耐心,卻再也沒有那份出門閑逛的輕鬆心思了。
有人在店門前收了傘,將油紙傘放在一旁,慢慢的踏進了店中。「柯世兄,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景瑚站起來,朝著柯明敘走過去。
這半年以來,她又長高了許多,如今已經超過他的下巴了。他不再和從前那樣忙碌,一個月總要來拜訪許家兩三次,來探望冱哥兒。有時候她在,有時候她也不在,她以前從來都不知道,要做一門生意,就算萬事俱備,她也是要花很多很多的心思的。
這些事情佔據了她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一恍然過了十天半個月,她根本就沒有感覺。可是只有她想起他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其實根本就沒有再淡忘對他的感情。
有些東西是在隨時間淡去的,她能察覺到她身上的傷口在癒合,可也有的東西,隨便時間怎樣流逝,是歷久彌新的。
柯明敘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直綴,袍角綉著幾叢墨竹,格外的顯眼。他的人也從來都是這樣黑白分明的,白皙的是肌膚,點墨的是綰的一絲不苟的青絲。
他靠近了她,杜若的香氣縈繞在她周圍,「我去許家探望冱哥兒,他們說你在這裡,所以也想過來看看你。」
景瑚低頭笑了笑,「我們去後面說話吧。」
店鋪之後有一個小院子,也專門有一間會客的廂房。
他們一起朝著那間廂房走,雨絲順著屋檐落下來,點綴成珠簾。「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才能停下。」店鋪的生意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她大約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廂房的對面就是繡房,十多個綉娘在一起,上下飛舞著手中的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