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與刀客6
張嫣兒走了之後,總覺得心神不寧,於是催促暗衛們快點趕路,路上連歇息都不肯了。暗衛們身強體壯連日趕路倒沒什麼,但她卻是不行,連續趕了三日路后,她整個人都憔悴了。
「小姐,前面便是驛站了,不如今晚在此休息一夜再走如何?」暗衛見她無精打采,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張嫣兒目露憔悴,靜了片刻后輕嘆一聲:「行吧,今晚就留宿一夜。」反正已經走了三天了,蕭盛應該是追不上了。
得了她的允許后,暗衛便護送馬車到了驛站,等徹底安頓好,天色已經黑透了,多日趕路讓她疲憊不堪,她幾乎一倒在床上便昏睡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昏昏沉沉的醒來,睜開眼睛后看到屋子裡還黑著,愣了一下后坐起來,才聞到廂房裡一股濃郁的藥味。
「小姐,您醒了?」一直在門外守著的暗衛聽到動靜,立刻喚了她一聲。
張嫣兒蹙眉按了按太陽穴:「我這是怎麼了?」
「小姐疲累過度起了高熱,昏睡了一日一夜,方才大夫來複診過,說小姐的熱已經褪了,只消再養上兩三日,想來便會好起來。」暗衛低聲答道。
張嫣兒愣了一下:「我昏睡了一日一夜?」
「是。」
她頓了一下趕緊起來,卻腳下一軟險些栽倒,於是趕緊又躺回床上,緩了半天後才有氣無力的開口:「叫人送些吃食過來。」
「是,」暗衛應完聲停頓片刻,又遲疑的問一句,「小姐,咱們還趕路嗎?」
「……我這副模樣如何趕路,先在這裡住上幾日再說吧。」張嫣兒嘆氣。
「是。」
暗衛答應完便離開了,留下張嫣兒一人皺著眉頭沉思。她有些擔心蕭盛會追過來,但又一想自己告知他的所有東西都是假的,他即便想追,怕也是不知往哪追。
剛生過病的身子打不起精神,她輕嘆一聲閉上眼,很快又一次睡去。應該是之前睡得多了,她這一次雖然也睡著了,可睡得並不踏實,還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夢裡蕭盛一身血的出現在她面前,用刀架在她脖子上,面無表情的要她給他一個交代。張嫣兒跟他好就是為了騙色,又如何給得出交代,於是急得滿頭大汗,愣是沒想到該怎麼說。
當刀朝她揮來的那一瞬,她猛地驚醒過來,睜大眼睛盯著床幔,好半天才想起呼吸。
「……幸好是夢。」她慶幸的嘟囔一句,趴在床上長出一口氣。
平復心情后,剛好躺好接著睡,就聽到黑暗中一道男聲幽幽傳來:「突然驚醒,可是因為做了虧心事?」
「啊!」她驚叫一聲,下一瞬一把刀便抵在了她脖子上,她瞬間捂住嘴,再不敢吭聲。
門外傳來一道微響,蕭盛眼神一凜跳到床上,單手用被子將自己蓋住。他做完偽裝的瞬間,門被暗衛撞開了,幾人出現在門口,看到張嫣兒還躺在床上后立刻別開眼。
「……小姐怎麼了?」其中一個暗衛問。
刀柄抵住了張嫣兒的后腰,張嫣兒整個人都繃緊了,只能讓聲音聽起來盡量正常:「我做惡夢了,你們怎麼突然跑過來了?」
「我們聽到小姐叫聲,以為出事了。」暗衛回道。
張嫣兒乾笑一聲:「沒有,只是睡得不甚踏實,看你們衣冠整齊,想來一直在外頭守著吧?這裡是官家驛站,誰也不會想不開在這裡行刺,你們且去歇著吧,不必管我。」
她這段話看似是跟暗衛說的,其實也是在提醒某個拿刀對著她的人。
暗衛們聞言又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便替她關了門離開了。他們一走,蕭盛便掀開了被子,面色陰鬱的看著她:「你方才是在敲打我?」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想?」張嫣兒無辜的看著他。
黑暗中兩個人的臉都不怎麼分明,可因為離得太近,一些表情還是很難逃過彼此的眼睛,比如蕭盛的憤怒,以及張嫣兒的心虛。
兩個人對視許久,蕭盛突然面無表情的開口:「你說對我只是逢場作戲。」
張嫣兒:「……」
「說話。」蕭盛見她沉默不言,心底的火氣更重了,握著刀的手上也冒著青筋,彷彿隨時會毫不留情的動手。
張嫣兒咽了下口水,強行轉移話題:「屋子裡太暗了,不如先點燈吧。」
蕭盛沉默不語,張嫣兒就當他同意了,於是試探的往床下走,結果她一動,蕭盛立刻也跟著動,嚇得她趕緊停下,好半天發現他沒有別的動作后,才慢吞吞的往桌邊走。
因為要一直留意蕭盛的動靜,張嫣兒單是點了燈便花費了不少時間,當屋子裡亮起昏黃的燈光,她的心情突然安定了些。
她輕舒一口氣看向蕭盛,看清他的臉后愣住了:「你怎麼……」
眼前的蕭盛面色憔悴,眼底布滿紅血絲,唇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都透著風塵僕僕的味道。
她的話雖然沒有說完,蕭盛卻是聽懂了,面帶嘲諷的說一句:「為了找你。」他本想著她是成玉關人士,便一直往成玉關的方向去,可沿路問了許多人,都沒打聽到她的蹤跡,於是又往相反的方向找,沒想到竟然讓他找到了。
張嫣兒看著他的臉,心情十分複雜:「你又何必呢。」
「我若不尋來,豈不是如了你的意?」太久沒睡,蕭盛的聲音沙啞。
張嫣兒餘光掃到他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便知道他還在氣著,若是此刻惹了他,說不定真會同歸於盡。
……所以她當初就不該在知道他是貞潔烈夫的前提下招惹他!
張嫣兒此刻後悔不迭,可偏偏又不能逃,只能訕笑著安撫他:「你聽我說,一切都只是誤會……」
「誤會?那封信可是你親手寫的,還能有什麼誤會?」蕭盛一字一句的問,問完眼角漸漸有些紅了,「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原來你只是逢場作戲,虧我還想著與你白頭偕老,你卻一直在騙我,賈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我沒有。」張嫣兒底氣不怎麼足的回了一句。
蕭盛的臉色冰冷:「我不管你怎麼看我,既然你招惹我了,就別想擺脫我,除非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張嫣兒張了張嘴,半晌憋出一句:「你何必把事情做得這樣絕?」
「我做得絕?」蕭盛的眼角愈發紅了,「是你騙我在先,拋棄我在後,如今你倒覺得我做得絕了?」
張嫣兒頭疼,半晌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微笑道:「其實我這麼做,都是有苦衷的。」
「那你說說看是什麼苦衷,」蕭盛說罷便在桌邊坐下了,順便把刀放在了桌子上,「若是無法說服我,那今晚你就別想走出這間屋子。」
張嫣兒:「……」
廂房裡靜了片刻后,她終於斟酌開口:「我其實並不想離開你,只是我家出了些事,我必須得回去一趟。」
「這跟你留下那樣的書信有何干係?」蕭盛不上當。
……是啊,有什麼關係呢?她得再想想該怎麼編。張嫣兒沉默片刻,嘆了聲氣看向他:「你看我那幾個侍衛,應該也猜到我家境不凡了吧?」
蕭盛眼眸微動,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張嫣兒表情突然沉重:「其實並非我家境不凡,而是我夫家那邊厲害,這些侍衛也是他們派來保護我的,說是保護,但我沒想到他們也會監視我,如今你我之事已經被夫家那邊知曉了,若是我不離開你,那你的性命就會有危險。」
蕭盛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也不知信了多少。
「留那樣的書信,只是為了不讓你惦念我,可我對你心思如何,你當真不知道?」謊話的開頭編好后,下面的話便順暢了,張嫣兒問完還不忘失望的看他一眼,「難道我這些日子待你的那些好,你半點都覺察不到?」
蕭盛似乎想到了二人在一起的時日,面色終於動容,許久之後才啞聲道:「可你那信寫得如此決絕,我還以為……」
「千錯萬錯都是我錯,我不該讓你傷心,更不該在無法護住你的情況下與你歡好,」張嫣兒輕嘆一聲,「如今我已經錯了,也不能給你什麼,只能對你說一句珍重。」
「……什麼意思?」蕭盛定定的看著她。
張嫣兒慘然一笑:「如今他們不准我再在外遊玩,要我儘快回去,我只能回京……成玉關去,至於咱們的關係,為了你的安全,我們還是斷了吧。」
「我不答應!你休想跟我分開!」蕭盛語氣起伏劇烈,眼睛死死的盯著她。
張嫣兒顫了一下忙勸他:「不是我想跟你分開,這不是沒有辦法么,你還年輕,日後會遇到更喜歡的……」
話沒說完,她便被蕭盛抱進懷裡,聲音悶悶的說道:「不會有了。」
「……嗯?」
「不會有更喜歡的,我只喜歡你。」蕭盛的聲音微微哽咽。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喜歡,張嫣兒徹底愣住了。
許久之後,蕭盛鬆開她,一臉認真的開口:「不如我們私奔吧。」
張嫣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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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差不多要結束啦,倒計時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