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些,都是她在大於身邊接受的訓練內容。何種場合,該用什麼神態什麼語氣,才能發揮出自己的最大優勢,這一個月以來,她學得爐火純青。
就如同當下,明明是說著拒絕的話,這神態卻十足可憐,讓司徒顏清生不起氣來。
他久經風月,以往的女子哪個不是投懷送抱?今日這般遭到拒絕,還是頭一遭。
他有心要動怒,可是看著她那張精緻的臉,自己府中這些侍妾,加一起都不夠與之匹敵的容貌,看著她這般小心翼翼的害怕,他便再也生不出怒意來了。
因跪得有些久,雲曦月身子一晃。
這個動作徹底讓司徒顏清敗下陣來。他伸手扶起她,爽朗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麼大事。罷了罷了,美人想如何便如何,只是,不要讓我等太久。」
最後一句,他是湊到了她臉旁說的。
雲曦月勉強壓抑心中的反感,露出一個感激至極的微笑來。
「多謝太子殿下。」
「這幾日舟車勞頓,你便早些歇著吧,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雲曦月一直目送著他出了門,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一個多月來接受了訓練不假,但這還是頭一回投入實戰。好在,成功了。
太子既然說了這話,想來便不會再勉強她。
但這太子府終究不是什麼久留之地,得儘早脫身。她這麼想著,稍作收拾躺到了床上,閉了眼。
司徒顏清出了西苑,便直奔前些時候才收的一個侍妾房中去了。
他在雲曦月那裡吃了個軟釘子,但火卻沒能泄出來,此時此刻,他急需滅火。
司徒顏清府中女人不少,除了府中的,外面女人也不少。但云曦月一出現,先前所有的女人都似乎成了俗物。
庸俗不堪。
也不知他怎麼想的,那一夜之後,竟沒有再來打擾她。雲曦月樂得如此,她沒有興趣在這太子府久住,這一日,便在一個侍女的陪伴下出了門,要去踏青。
太子那一夜從雲曦月房中出來的事情,幾乎全府皆知。
初時有人猜測是她惹怒了太子殿下,但這幾日太子雖沒有寵幸她,賞賜卻源源不斷,這樣一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小環作為她的貼身侍女,更是覺得跟了個好主子,每日盡心儘力地伺候,這回一得了令,立刻就準備起來了。
正是春夏交際之時,春光依舊,空氣中的熱意也還未到來,踏青的絕好時機。
這幾日初到太子府,她怕暴露身份,是以一直沒有與大於聯繫。今日借著這出門的機會,她事先寫好小小一卷書信,藏在懷中,等馬車一停,她便對小環道:「我想自己走走,你便在此等我吧。」
小環有意討好她,雖有些擔心,卻也怕惹惱了她,是以乖乖地待在原地,什麼也沒說。
雲曦月步履閑適地往前,轉過一個彎,確信附近沒有旁人了,忽然對著天空吹了一聲口哨。
沒有等多久,一聲撲稜稜扇動翅膀的聲音響起,雲曦月伸手,一隻灰白的信鴿已停在了她的手心。
這是大於所養的信鴿,經過專門的訓練。雲曦月摸了摸鴿子的羽毛,又看了一眼四周,這才放心地將書信取出,塞進了鴿子腳邊綁的一個竹筒內。
眼看著鴿子在空中消失成了一個黑點,雲曦月這才覺得心裡輕鬆許多。前方有一個亭子,她信步走過去,經過一個草叢旁,卻忽然聽見了些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呻吟。
雲曦月步子一頓,下意識地就朝那聲音發出的地方看了過去。
草長得茂盛,是以看不分明,但走得近了些便看見,哪裡躺了個人,一身的血。
那是個男子,穿著一身黑衣,此刻也不知是醒著還是昏著,一隻手捂住腹部,那裡正朝外汩汩流著鮮血。
雲曦月皺著眉頭走近,本不打算管這閑事,但腦中無端浮現出那日被抄家的情形。
那時官兵上來就打算抓住他們,有不肯就範的,當場就死在了刀下。
那般場景,一直到如今都是她的噩夢。雲曦月狠狠地閉了閉眼,對著那男子嘆了口氣,心道:「今日算你好運。」她目光一轉,在一旁的草叢中尋找了一番,眼睛一亮。
這人命不該絕,這附近竟然就有止血的藥草。
這些也是這一個月之中她經受的訓練。在外執行任務,需要防範各種意外。
雲曦月拔了幾株藥草,在口中嚼爛了,敷在了他的傷處,又自懷中掏出一方絲帕,蓋在傷口之上,從那人的裡衣私下一條布條,將絲帕連同傷口一同包紮在內。又等了片刻,她彎下腰去查看傷口,滿意地發現,已經沒有新鮮的血滲出來了。
正預備起身,手卻被人猛地一拽。
雲曦月根本沒有防備,被人扯得往下一倒,正倒在那人身上。
兩人的身體緊緊相疊,雲曦月到了這會才注意到這人的長相,他有一對濃眉,原先緊閉著的眼,此刻正大睜著,充滿防備地看著她。即便是帶了些血污,那張臉依舊是俊朗的。大約是壓到了傷口,那人悶哼了一聲,放鬆了力道。
雲曦月立刻爬了起來。
從未與人這樣緊密相貼過,還是個陌生男子,雲曦月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站起身怒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知好歹?我救了你,你竟恩將仇報?」
男子像是到這會才真的清醒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被妥帖處置的傷口,有些懊惱地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可有事?」
他此刻已經坐起了身,正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等他站定,雲曦月才發現,這人比自己高出了許多,甚至比起大於來,或許還要高一些。劍眉星目,稜角分明的臉俊朗非凡。他微微低了頭看著她,眼裡像是盛著星光。
雲曦月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忽然轉身道:「無事。我要走了,你過一會再出來,若是讓人看到了,徒增誤會。」
她轉身便要走,男子卻忽然開了口。
「姑娘。」
雲曦月微微頓了頓,「還有何事?」
「姑娘救命之恩,宗某不敢忘。姑娘且收下這塊玉佩,宗某許姑娘一個願望,他日姑娘若是有所求,宗某必定不推脫。」
雲曦月有些詫異地轉身,他手中果真拿著一塊玉佩,成色極佳,一眼看過去便知價值不菲。
她心中一動,伸手接過了那玉佩,端詳片刻,道:「你是?」
那男子微微一笑,本就俊朗的臉更添幾分溫柔,「宗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