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王妃的邀請

荊王妃的邀請

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桑霧敬給房與歡,見他接了,房裡又無旁人,於是思索道,「大人這樣做,是擔心飛瓊的安危?」

房與歡猛然抬頭。

「您放心,我不會跟她說的,之前的事我也沒有告訴她。我只是說柳華年可能自己走了,要扔下我,所以想找找他。可他之前都跟我說了,他說的那些事,關於他所經歷的危險,是真的,對吧?」如果不是,那自己的努力便是一場最大的笑話。

「……是。」

桑霧終於笑起來,卻很快斂了神色,低聲道,「之前我們約好,他救了我,我陪著他的。必要的時候帶他一起逃。可他現在突然離開了——他。若是不能告訴我他的行蹤,那能否說一說,他如今是否平安,多久能回來。」

房與歡的神色隨著桑霧的話一寸寸淡下去,他看著面前的少女動情而談,卻絲毫看不見自己的神色,隨之便露出嘲諷的笑。他看見那雙明亮的眸子抬起來。朝自己看來,那樣的神情,仿若自己曾見過很多次,在監牢里,公堂上,衙門後堂,卻唯獨不在此處,在只有他和她的世界里。

他的聲音冷冽起來,「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

「所以無論如何,這件事你都不會說?」

房與歡聽著那帶些涼意的聲線將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一分一分割得粉碎,他抓緊手裡的杯盞,只覺茶涼且澀。似乎過了很久,又只是一瞬,他聽見自己說。「是。」

「那你來這裡幹什麼!」桑霧控制著自己不去發脾氣,聲音卻還是尖銳起來,她咬牙看著面前這人,「不肯告訴我,是你根本不知道?還是你覺得我只是奴隸,不配知道你們這些上等人的事情?」

「……」

桑霧站起來,明明距離很短,往日做這樣的動作也輕而易舉,然而這一刻卻覺得全身上下都疲憊至極,她才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只得勉強露出一個笑,低聲對對面的人道,「民女先走一步,大人慢用。」

她到了門口,才想起來,回身道,「如此說來,大人今天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為飛瓊了。您請放心,多的事我不會跟飛瓊說得。我雖出身貧寒,可飛瓊待我有救命的恩情,她若願意,我會好好照顧她。」

「我不是因為她。」

「……」

無人應答,房與歡轉身,人卻已經走了。

桑霧出了門,正遇上小二上菜,她請小二按照預定的菜單上菜,又去櫃檯結賬,才去見了坐在堂下的駱飛瓊。

「桑霧?」

「他不肯說,」見周圍無人,駱飛瓊又滿是疑惑,桑霧低聲解釋道,「大概我從前在衙門坐過牢,在清正廉潔的縣令大人眼裡,我便是有罪之人吧,不配和柳先生牽扯在一起。」

桑霧其實自己也感覺得到,從坐過牢獄以後,每次和房與歡遇見,七夕會,公堂,衙門後堂,他看著自己都是一副審視而戒備的姿態。彷彿自己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隨時都會做一些違法之事。而因為事情還沒做出來,作保的又是柳華年,他便不得不捏著鼻子做出一副旁若無人的姿態,彷彿那樣就可以讓自己看起來更為公正。

「桑霧,你在,說什麼啊?」

「縣令大人不肯告訴我柳華年的事情啊,我方才說了一遍了。他今天之所以過來,大概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論如何,這次多謝你。」

「……你,你這樣想?」駱飛瓊一時瞠目結舌。

桑霧點點頭,「否則還能如何想?賬我結了,可我如今沒胃口,我先回去了。天氣涼,你吃了飯便早些回來。」話落,便一步一個腳印,渾渾噩噩的走了。

駱飛瓊,「……」她等到桑霧離開,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時間。前仰後合怎麼也忍不住。

小二顫巍巍的跑過來,「客官?」

「哈哈哈哈……我沒事了!我在樓上訂了房間,我這就上去,告辭!」

桑霧走在路上,月亮升起,空氣里漂著一層薄霧,她從東街走到西街,又從西街過了巷口。正要往出走,卻突然聽到腦後風聲,她下意識的閃身躲過,接著摸出手裡那把短刀來。

桑霧身後一直尾隨的大漢,「……」

「你是來搶劫的?」

「我,這個,」

「我看著很好欺負?」

「你,不太,」

「那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那大漢被逼到角落,眸里閃過一絲狼狽,卻突然暴起,掄起拳頭就砸了過來,還大喊。「搶了怎麼了?」

桑霧閃身避開,因駱飛瓊前些日子的訓練,她如今速度已經很快,至於力度,她一個轉身,尋了空隙,便將一把短刀朝著那大漢的肩膀狠狠扎了下去!

反正這時代沒有監控。

那大漢愣神間,便覺得肩膀一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瀰漫開來。他愈發憤怒,正要用力,卻見一隻腳直接踢中了自己的左膝蓋,他跟著就跪了下去。

接著,那刀被直接從大漢的左肩膀拔出來,又狠狠地扎入了。右肩膀。

「啊!」

桑霧卻聽見木頭掉落的聲音,「誰在哪裡?出來!」

「是,是我。」

卻是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接著從一側角落裡,探頭探腦鑽出來一個頭顱,繼而是健碩的身子。這大概是個青年漢子,身姿高大,五官硬朗,手裡提著個大包袱,剛站出來便急聲道,「桑霧姑娘,是我。」

「……」

「我是魏營啊。」

桑霧回身,一腳狠狠踹到了那大漢的臉上,繼而回身,「誰派你來的?」

「唔,無人。」

「那你跟著我做什麼?」

「你是華年書坊的,有錢。」

桑霧有些失望,只得看向魏營道,「搭把手,把他送到衙門去。」

路上,魏營解釋著自己的行程,「桑霧姑娘。我是剛剛在路上看到這人跟蹤你,不放心,這才跟來的。」

「嗯。」

「上次的事情多謝桑名先生,不知他如今可好,快過年了,總要備禮,答謝他救命的恩情。」

「不用。你已經付了錢了。」

於是無話,兩人將那搶匪送到衙門,值班的衙役卻是劉捕快,他一見桑霧,臉騰的紅起來,「桑霧姑娘,你這是。回心轉意了?」

「不是。這個人,路上打算搶我的錢,我就用柳先生送的刀自衛,不慎將他傷了。這件事我明天會請人跟縣令大人說一聲。先走一步。」

路上,魏營再一次表達了對桑名的感謝,兩人便分開了。

第二天,荊王府大管家田二的罪名正式發下來,無故害人性命,判當街問斬。因他還算是荊王府的人,這刑罰發下了,卻還沒執行,只等荊王爺批個同意的手令。

三天後,江陵縣令房與歡判決荊王府管家這一樁案件的過程正式傳開。

與此同時,訟師桑名的名聲再一次傳揚開來,來找桑霧求桑名寫訟狀的人,絡繹不絕。其中包括西街的舉人老爺家,也包括桑霧娘做活的胡大戶家。為此,桑霧的字跡越來越像柳華年。

駱飛瓊開始做中間人聯絡「客戶」,並負責傳遞訟狀。

桑霧再沒聽到關於柳華年的消息。

半個月便在匆忙中度過,桑霧撿了含冤的案子寫了訟狀,又收了錢,並幫著趙管事處理一些華年書坊的事務。考慮到家裡人少,房子卻多,桑霧允了魏營住在後院,要他注意看守門戶。魏營忙不迭的答應。

魏營善棋,卻也會經營花木,聽桑霧說起這房子將來還要再修建一番后便自薦說要先布置一番,若真的不好再推倒。

桑霧答應了。

於是往日蔥蘢的後院便多了幾株奇巧的梅樹。又有幾行四季青將小院分割開來,一片是荷塘,一片是桃杏,一片則準備來年種牡丹。另外的地方則種些月季薔薇,還留了一條長廊打算栽葡萄。

阿中開始詢問桑霧小年如何準備。如今和桑霧一起過小年的,除了阿中駱飛瓊,還有她的母親,如今神智仍有些不清楚的靈娘。

小楓則和母親回林家去了。

荊王府又來了邀請柳華年來的帖子,一同來的,還有荊王爺的手書,說田二罪大惡極,不配為王府屬官。來報信的人說荊王爺得到消息的那天,已經將田二一家趕出去了。

桑霧如常推辭了柳華年的邀請。

那眼生的,自稱是侍衛統領的道。「這次倒不必拘著請柳先生,王爺說,若家裡有人能做主,請去王府也可以的,畢竟這件事急得很。」

「敢問何事?」

「柳先生有位義妹,叫楊眉軟的,可對?」

桑霧點點頭。

周通笑的和煦,「楊小娘子戲唱得好,品貌俱佳,如今已經得了我們王爺的讚賞,打算納她做美人。因年關將近,打算擺桌宴席好慶賀慶賀。楊美人娘家卻只有老父親,瞧著有些冷清。王爺說,柳先生也算與楊家相識,柳先生家的人,說是楊家的親戚也不為過。因此想請人去好為楊美人做面子。桑霧姑娘,聽說柳先生這裡一直是你做主,不若你隨我們去。」

桑霧瞥了眼跟著那周通一起來的十來個侍衛,慢慢點頭。「只是年關將近,怕柳先生回來,我們在準備物品,挪不開人手。」

「無妨,留個人通知,若柳先生回來,就請他去府里過年。」

桑霧於是回屋收拾東西,打算跟著這些侍衛一道,去親自觀賞一番這時代的貴族建築。

可是,這些人會不會用自己威脅柳華年現身呢?

理論上,這時代是不會有人相信一個「奴隸」的安危可以威脅到另一個人的。

桑霧卻想起了眉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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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女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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