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

混亂

天色微黑。

屋子裡,柳華年嫻熟的從書案下拿出各式東西,包括高陽公主送給他讓他來雕刻的匕首和尖利的發簪。他邊低聲向桑霧解釋。

「本來的計劃是我留在江陵,讓荊王自己犯蠢的,可他太蠢了,什麼造反的把柄都抓不到,陛下等不及,所以命我立刻將把柄交到荊王手裡,也就是聖旨。如今把柄已經交給了陛下的人。荊王完蛋了,我們趁亂,逃出去。」

「……」

「上一次,我的確是在縣衙被抓的。師兄幫我做的套,好讓荊王以為是他自己聰明。」柳華年將匕首遞給桑霧,自己拿了三根簪子,又給了桑霧一根,「還有,師兄其實是陛下的人。我也是接到新的手令時才知道。」

桑霧機械的任由柳華年擺弄,半晌道。「所以,不是荊王造反犯錯,而是陛下故意找他的錯?」

「不是,是他想犯錯,卻沒機會。陛下怕有人利用他將事情鬧大,索性給他機會。」

「……」

「總之。我們現在得離開。否則到時候抓了荊王,他供出我來,我又是在荊王府被抓的,就說不清了。」柳華年見桑霧仍然茫然,倒了水遞給她喝,才解釋道,「只要沒有人贓並獲,就算荊王和高陽公主一起供出我來,陛下不會追究的。現在準備好了?」

「好了。」

「那我們走。」

「怎麼走?」院門口王奔領著那幫人,一看就打不過。

柳華年卻早有計劃,「師兄在送我進來時,就告訴我。荊王府有個園丁是他的人。因此初進府,我就和他約定,他在輕風院留個洞讓我出去。這麼多天都沒動靜,可見是成了。」

「……你說的,是不是鑽狗洞?」

「是。不過先要穩住王奔。」

侍衛統領王奔這時正令人守在輕風院,他早聽見了西苑的動靜,也隱約知道明輝堂有變,但礙於荊王的命令不得不遵守,於是一邊安撫著手下親衛,一邊告訴自己要冷靜。

正在他心煩意亂的時候,卻見輕風院院門開了。

那位和皇室成員大都交好的柳先生走出來,態度和煦,說出的話卻讓他再次心亂。

「您要去花園?怕是不行,王爺有命令。還望柳先生體恤一二。」據他的經驗,這位柳先生平日還是很好說話的。

果然,柳先生露出一個笑容,點頭表示贊同,臨走還不忘提醒一句,「也不知西苑這火什麼時候能滅,看的人心惶惶的。」

「王爺已經派了人,柳先生慢走。」

等柳華年回屋時,就見桑霧已經將兩個丫鬟打暈扔到偏房,全身收拾妥帖了。

兩人朝那園丁先前約定的方向走,見牆角下種著一叢四季青,其中一株葉片發黃,柳華年上前將它拔了,低頭一看,果然一個空洞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探路,你跟著。」話落,不等桑霧反駁,柳華年就低頭鑽了過去。

桑霧急忙跟上。

出了牆,之後是一汪湖水,遠處隱隱的抄手游廊。大概如今荊王府正亂著,也不見其他人走動。

柳華年卻看向了另一個方向,「我們去那裡,直接到後院。」

「你確定那是後院的方向?」

「嗯。有些遠。親王府府邸都是有統一制式的,我記得圖。」

桑霧將匕首藏在袖子里點頭,心說柳華年還不如當初不要請自己呢,照他如今的架勢,他一個人倒更快些。

不想這念頭剛落下,就見前方假山處,竟走出一個人來,身後跟著一個,原來個老嬤嬤和一個婢女。細看,那嬤嬤還是當初領桑霧進府的。

嬤嬤不認得柳華年,卻記得桑霧,「你在這裡干什——」

桑霧一拳將嬤嬤打倒在地,接著將那丫鬟踢倒,喝道,「再說話,殺了你!」邊示威的晃著手裡的匕首。

丫鬟急忙捂嘴。

那嬤嬤卻半暈不暈的,桑霧直接給了一拳。

丫鬟見狀急忙倒地,眼一閉腿一蹬。將死亡演的傳神至極。

桑霧同柳華年飛快走了。

兩人過了假山花園,選了條離起火位置偏近的路,略走幾步,才發現那火竟越來越大,火光綿延不斷,將半邊天都映的紅彤彤的。

柳華年看了一眼,便肯定道,「那是荊王妃住的地方。」

「那沒人救火?」

正說話,就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兩人急忙閃身躲到角落裡。

不久,就見一隊王府親衛提著木桶大步跑來,邊跑邊喊,「走水啦,來救火!」整整齊齊的往起火的地方而去。

柳華年等這些人走了,才感慨道,「沒亂起來啊。」

「那我們要回去?」

「先,先試著走走?最多被抓住。他若真的沒事,也不能殺我們。」

也對。

桑霧跟著柳華年繼續走。過了條岔路,便離起火處遠了起來,一路上王府侍衛紛紛如雲,都各自提了救火用具往起火的地方趕。兩人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過去了便推說是去救火的。好在兩人穿的樸素,王府眾人救火的心思都頗為急切。

一時間倒沒人注意到不對。

等火勢小起來,桑霧兩人已經到了王府後院的大花園。

按照柳華年的說法,荊王府一共兩個馬廄,一個在前門,一個在後院。後院的馬廄過了花園和一排房子便到了。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去馬廄才能從荊王府脫身呢?

「師兄一共安排了兩個人,一個是園丁,不大值得信任。還有一個就是馬廄里的馬夫。」柳華年這樣解釋。

荊王府的花園頗大。桑霧起初只以為是個和輕風院差不多大的地方,不想進去走了近半個時辰,周圍還是樹木林立,枝葉間有著梅花的香氣。略一抬頭,便能看見夏天用來乘涼的亭子。

花園裡起初很寂靜,接著開始響起腳步聲,繼而聽到有人在嚷嚷。

「這邊有沒有?」

「沒!」

「那你去看那邊,我來看這裡!」

「好!」

聽起來似乎只有兩個人相互應答,但花園裡卻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綿延不絕,四處環繞。

顯然,是一幫人在尋找著什麼。

桑霧隱約看見了大紅色的燈籠。

她接著被柳華年拉住,藏在了兩棵楊樹中間。

兩人緊貼著樹榦站著,大氣也不敢出。

不久,兩人剛才走過的路上走來三四個布衣大漢,都是高高大大的身材,為首的人提著一盞燈籠,正不斷向四處望。卻也不曾出聲,只仔細看著道路。至於道路兩旁的楊樹,只當沒看見一般過去了。

桑霧和柳華年卻還是動也不動,直到確信那兩人走遠,兩人才慢慢的,走了出來。

正在這時。他們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戌時,荊王府的大火終於變小了。

羅安聽著手下士兵的彙報,邊漫不經心的喝茶,等手下的人說沒找到柳華年。終於蹙了眉頭,「先前摸進後院的那幾個人呢,還沒有消息?」

「沒有。周通剛才說柳華年被關在了輕風院,屬下看過了,暫時沒找到人,正讓人四處搜查。」

另一個侍衛來報,「房縣令已經派人清理了王府門口,他說手裡的府兵尚且有精神,問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讓他們跟著去滅火吧。順便看一看王府兩邊的鄰居,有損失的順便統計一遍。此外,你跟著他,務必,看好他。」

侍衛領命,很快走了。

羅安才看向最先說話的侍衛,「派一部分人搜輕風院,另一部分人將荊王府搜查一遍,看看還有哪裡不對的地方。另外,派人去太守府,讓他起來處理後事。否則我就參他瀆職,讓縣令掌府兵,真是豈有此理。」

荊王府花園。

從被人叫住后桑霧便手臂一抖,將匕首握在手心。

身側柳華年從容道,「我是花匠,今年王妃在園子里移植了一棵樹。難栽得很,我和我娘子過來看看,免得樹死了我們夫妻難以活命。不知大人有何貴幹?」

一盞燈籠被放到柳華年頭頂上方。

那人細看了看,又問,「你住在哪兒。」

「後院,和馬夫是鄰居。大人這麼晚過來,是在找什麼東西嗎?小人對這園子也算熟悉。」

「不必了,前院都亂成那樣兒了。你們小夫妻倒好,還記得摘花種草的。」

柳華年哆嗦了一下,抬頭驚道,「前院,出什麼事了?小人只看見隱約是走水了。不過從前也見過走水的。反正府里侍衛大人多,總歸無事的。」他還貼心的給眼前這幾人編了理由,「敢問幾位大人是要去救火,卻不知道路?」

「我們知道。」那人看了眼四周,用低沉的聲音道,「那你們幹活吧,我們先走一步。」

「已經做好了,正要回去歇息,大人慢走。」

幾個大漢終於走了。

桑霧和柳華年忙循路往後院走,走不過幾步,卻聽到「噗通」一聲。像是有什麼重物掉在了地上。

兩人等了許久,確定沒什麼意外,於是悄悄地走出來,略幾步,便看到鵝卵石道路上,兩個大漢像攤烙餅似的被平攤在地上,一個高高大大,一個黑黑壯壯。周圍,有著淡淡的血腥氣。

頭倒在路沿上的那人手裡還提了盞燈籠,因他忽然倒下去,手裡的燈籠立刻掉在地上,火焰跳出來,周圍的花木有隱隱燒起來的痕迹。

被柳華年一腳踩沒了。

桑霧提起那燈籠,還亮著,火焰昏昏黃黃的,但在這漆黑的夜色里,已經算是很亮堂的了。

「我們要不要帶著走?」反正柳華年已經找好借口了。

「行。」

便要往前走。

「站住!」身後,又是一聲大喝。

又來了!桑霧只覺得腦瓜子疼,她下意識的回身,就見夜色下,一支鐵箭,赫然朝著柳華年而去!她一把將柳華年拽過來,跟著滅了燈籠,「往哪兒走?」

「前面,走!」柳華年抓住桑霧的手,無視身後傳來的鐵箭出弦聲,挑了路便大步前去。

「追!」

身後不知兩個還是三個人,也跟上了。

桑霧其實很想問他們到底在追什麼,但想想那幫人見著人就射的架勢,急忙什麼也來不及想,抓著柳華年就往她指的方向跑。

兩人過了鵝卵石小路,又跑出一個林子,躲過三兩支弓箭,過了一座橋,前方,現出隱隱燈光。

不好!桑霧下意識的拉著柳華年一個翻滾。

果然,又一支鐵箭,從他們耳畔飛過去。

與此同時,左前方的小屋子門被拉開,一個小個子慢悠悠的走出來,邊走邊懶洋洋的問,「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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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女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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