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冷吸制香法
戚小蓮用手指輕輕拈開那層油紙，幽香沁入之際，她的一顆心方法已經跟著這香味飄向了那個古老的年代……
古巷幽幽，穿著繡花旗袍的女子撐著一把油紙扇，搖曳著身姿從巷口緩緩走來。
空氣中縈繞著一句吟唱：一朵茉莉，一生莫離。
「一朵茉莉，一生莫離，這句話，我師父經常掛在嘴邊，告誡我要講究，講究精神，要堅持，凡事要一步步做成的，不可急功近利，就像我們的制香一樣，是市面上唯一採用最古老的、最耗時的冷吸法……」
冷吸法就是以油脂吸香的技法將花朵的花香提煉成花膏。
說到這裡，任老又不免要將制香法法則為戚小蓮叮嚀一遍——
「每年從7月月起到9月月，是茉莉花盛開的時節，這個時節也是其他花的花期，從7月起就開始一年中的最佳製作時期，工作室里一匣一匣的油脂已經凍好，油脂要以純白無絲毫雜質的豬油和鵝油做，茉莉花要一朵一朵平鋪在薄薄的油脂上，靜待時間去慢慢窖取花的活性，一個夏天的潔白馥郁就盡收在了一個小匣子里。」
「冷吸法的工序一定要記牢，就三道大的工序——第一鮮花采伺，第二凝脂處理，第三伺花篩花。在花膏製作中要循環續窖，每隔24小時就要除去舊花和雜質，再換上新鮮茉莉。光是除花、鋪花就要36次，你可記好了！要讓凝脂吸飽花的精華！之後，還有花脂分離、活萃提純、存貯香熟等程序，前後3個月，才能製成一批香味飽和又恰到好處的花膏。」
「製作的過程繁複，工序也很繁瑣，所以一定要有耐心，任何一個環節都要投以最大大熱愛，」任老說，「工坊的溫度、濕度也各有考究，這些以後我會依次教給你……窖藏的溫度你要適應，比較涼，就是夏天都能讓你全身的毛孔閉合的那種，但也不能太冷，一個字——涼。」
「怎麼把握這個涼字呢？」戚小蓮問。
「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猶覺玉肌涼。就是這種感覺。」任老說，「地窖的溫度就比較合適，但是地窖也要有一定適宜的深度，太深了不行，太淺了不行，淺了達不到涼度，深了就靠近寒了，反而不利於油脂吸香。」
……」戚小蓮默默點頭，佩服，果然制香不是一門簡單的事，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學問，一絲也不敢馬虎大意啊，她的心裡更加升騰起敬畏之情。
……
今天是周六了，上午九點過，戚母舀了一小瓦罐豆豉出來對戚小蓮說：「小蓮，你把這罐豆豉給你任伯伯拿過去吧，我用肥肉煎油炒出來的，很香的，平時他一個人在家吃飯也懶得炒菜，用這個豆豉下飯就行了。」
「好嘞！」戚小蓮歡快地答應了。
肉是昨天割的，請任老過來吃飯他又不來，於是戚母便留了一些肥肉來炒豆豉。
「再順便看看你任伯伯有沒有衣服要洗的，拿過來我們給他洗了。」戚母說。
「好嘞。」
今天是個大太陽天氣，冬天裡難得一見的艷陽天，每個人的心情都很好啊，就連一牆之隔的陶婆子都一邊抱著被子出來晾曬，一邊用五音不全的嗓音大聲地唱著：「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好喜歡……」
是啊，冬天出太陽的天就是身居川西壩子的老百姓的歡喜天，川西人一到冬天就成了向日葵，只要一出太陽，家家戶戶的人便傾巢出動了，洗衣服的洗衣服，把棉被抱出來晾曬的晾曬，小娃趴地上玩泥巴也沒大人吼了，老人端著椅子坐在太陽下眯著眼睛打瞌睡。
戚小蓮抱著這瓦罐豆豉邁著輕快的腳步就往任老家去了，隔壁醬油鋪外面的街沿上坐了三三兩兩的人，正在聊天，太陽剛好普照在他們身上，顯出好一派歲月靜好的樣子。
「戚女子，你今天這麼早就來啦——」一位正在太陽下納鞋底的大娘笑呵呵地跟戚小蓮打著招呼。
現在左鄰右舍的人都知道任老跟戚家的關係了，再也沒有人說戚小蓮的壞話了，相反這些人對戚小蓮的態度起了很大的變化，變得越來越親熱了。
一是因為戚小蓮的「四喜丸子」精神，跟任何人都聊得起來，遇到張家婆子買菜回來她會上去幫忙拎一下，遇到李家婆子要背娃娃上背，她上去幫忙抱上背幫忙把背帶系好……
「是啊，我來看看我任伯伯這邊有沒有衣服要洗的——」戚小蓮臉上掛著甜甜的笑說，又朝著那些人一一打著招呼——
「張婆婆好！」
「王大爺好！」
「李大娘你的眼睛硬是好呢，還能秀鞋墊，還繡得這麼好看！」
……
門口這麼熱鬧，獨獨不見任老出來湊熱鬧。
不過，喜歡湊熱鬧的任老肯定是假任老。
任老的那道木板門依舊開著一道縫，戚小蓮推門而入，都不用事先敲門了，她已經是任老家的熟客了。
任老此刻正坐在他老房的天井裡喝著花茶，小小的四方天井也被陽光沐浴著，安寧而溫暖。
「任伯伯，我媽媽炒的豆豉，叫我給您拿一罐過來，她說您喜歡吃的。」戚小蓮進來說。
「好的，你放廚房裡吧。」任老點頭說，他並不拒絕來自老友的關懷，更何況這老友是他師父的女兒，從輩分上來說是他的師妹。
戚小蓮把豆豉拿到廚房裡去放好后，出來，又對任老說：「任伯伯，我媽說讓把您要洗的衣服拿過去洗，再把床單被套拆下來洗了，趁著今天出大太陽。」
任老很愛乾淨，但愛乾淨的同時又同很多的糟老頭子一樣並不喜歡自己洗，於是馬上就樂呵呵地起身了，「我去收出來，是有兩件衣服要洗——」
「嗯，把床單被套也要拆下來哦！」戚小蓮叮囑說，「然後把被褥也抱出來，曬一下，晚上蓋著才暖和。」
任老把要洗的衣服和床單被套抱了出來，戚小蓮將它們團成一團用床單兜住，放在椅子上，任老又進房間去抱被褥了。
戚小蓮就正準備往後院去，從堂屋外的門口卻響起了嘈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