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再說林越強自那日為救貝兒被燒傷之後,一直躺在偏廳靜養。
幸好當時趕來的太醫對治療燒傷極為擅長,到如今痛楚已經大減,只不過敷了藥膏的傷處看起來依舊腌臢嚇人。
彩雲每日守著林越強,細心為他清洗敷藥,全無半點厭惡之色。
倒是林越強頗感灰心,這一日便跟彩雲說道:「原是我對不起你!如今我面容已毀,你不必再這般殷勤對我,倒不如……另外找個好男人嫁了,只將我抬回家去自生自滅罷了!」
彩雲一聽,便瞠目罵道:「你當我彩雲是什麼人了?我即已將心給了你,就算你對不起我,我這輩子頂多孤獨終老,絕不會另嫁他人!何況……這一次你原是為了我,我心裡難道不清楚么?我前兒跟那娼婦說的話,原是為了讓你看清楚那究竟是個什麼貨色,如果你就為這個傷了心,竟不是你對不起我,竟是我彩雲錯認了你!」
林越強忙道:「你別生氣,我只是……不想太委屈了你!」
彩雲這才轉換臉色,溫言說道:「大夫不是說了嘛,你只是表皮燒傷,只要每天用他留下的藥膏擦抹,等好了以後疤痕也不會太明顯!何況……一個大男人,相貌有什麼要緊,我只認你的這顆心!」
林越強心中感激,忍不住用他不曾受傷的那隻手,握住了彩雲的手。
正兩情脈脈,忽聽玉蓮的聲音說道:「姑娘過來了!」
彩雲臉上一熱,忙掙脫起身,卻見玉蓮已扶著貝兒走了進來。
「你才剛醒,怎麼不多歇歇,跑到這邊來幹什麼?」彩雲說。
「我聽玉蓮說,這次若不是林大哥,我已經葬身火海!所以我怎麼還能躺得住,無論如何都得來看看林大哥傷勢怎樣!」
貝兒一邊說,向著林越強一瞅,只見林越強半邊臉頰、和半條膀子全都濕漉漉的彷如潰爛一般,不由得變了臉色,直驚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這……這……」
「快別嚇成這樣!」彩雲趕忙安撫,「他只是抹了藥膏,所以看著很難看。不過大夫說了,這藥膏原是他祖傳秘方,頗具神效,只要每日擦抹,以後連傷疤都不會太過明顯。」
貝兒鬆了一口氣,以手撫胸道:「可嚇死我了!」
彩雲忽而「卟哧」一笑,說道:「這也不是全沒好處!前兒……就那個娼婦也裝模作樣跑過來探望,我故意說他容貌已毀,我是再不稀罕,如果她要,盡可以抬回家去。你猜怎麼著?那娼婦見他臉上身上這等形景,勉強擠出兩滴眼淚,趕緊地就走了,這兩天再也沒敢往這兒走上一走。」
一邊說,一邊笑。
貝兒聽著也覺好笑,回臉見林越強臉上頗顯忸怩,忙收起笑臉,往床前問道:「林大哥傷處可還痛得緊么?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這一次……林大哥的救命之恩我難以報答,只能在這些小事上盡心儘力了!」
「你千萬別說報答不報答的話!」彩雲介面,「我們夫妻倆的命都是你給的,要說報答,該是我們做牛做馬報答你才對!」
說得玉蓮也忍不住笑出來,說道:「什麼時候……已經自稱夫妻了?」
彩雲臉上一紅,卻正顏道:「出了這件事,我還能……忍得下心不理他嗎?這輩子……是好是孬,我總是他的人了!」
貝兒忙道:「這都是為了我!不過……林大哥對姐姐的情意天日可鑒,原是姐姐自己太過較真了!如今姐姐既然回心轉意,要不這麼著,咱也不用等林大哥傷勢轉好,我現就求小王爺做主,這一兩天就把你們的婚事辦了。以後姐姐再要貼身服侍林大哥,也更方便一些。」
此言一出,林越強喜出望外,只是兩眼瞅著彩雲說不出話。
彩雲將臉一撇,說道:「我是沒問題,就怕人家還惦記著什麼紅什麼綠的!」
林越強一聽,急得直道:「我只怕我破了相配不上你!既然你不嫌我成了醜八怪,那我……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行不行?」
彩雲展臉一笑,說道:「行了,你急的什麼勁!」
貝兒忙道:「姐姐如果願意,那就這麼說定了!」
彩雲滿臉羞紅,不過還是點一點頭。
貝兒大喜,林越強更是訥訥地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消息傳開,丫頭們紛紛進來恭喜彩雲。
把個彩雲羞得撇下林越強躲去別屋,等到丫頭們都散了,才又重新回來照看林越強。
當天跟殷烈一提,殷烈自然事事依著貝兒。
林越強父母已經去世,唯有一對兄嫂將祖屋佔去了一大半,只留一小間房子給了林越強。
所以也不用通知林家,就將林越強現在養傷的屋子布置成了洞房。
之後選一個好日子,由殷烈主持拜了天地。
又因林越強相救貝兒之恩,殷烈著人就在附近找一座院子裝修起來,等林越強傷勢大好以後,再讓他夫婦搬過去居住。
而自貝兒蘇醒之後,殷烈依舊像從前一樣,每天一早回王府向王爺王妃請安。
安平王見兒子突然自有氣沒力變得精神抖擻,愈加明白貝兒在兒子心目中的分量是有多重,心中對貝兒更生惡感,嘴上卻不明說,只叫殷烈趕緊將貝兒帶回王府,以免在外邊另惹出事來。
殷烈嘴裡答應,心裡卻想著倘若現在就讓貝兒回府居住,一旦退婚之事鬧將起來,王爺王妃必定又要拿貝兒出氣。
到時候有王爺在府里把持,他想救貝兒也難。
所以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儘快探知郡主的心意究竟如何。
回去跟貝兒商量一下,到第二日,殷烈便托嚴偉光請他夫人出面,約小郡主去城外素心庵踏青賞桃花。
就說貝兒能夠蘇醒,曲先生功不可沒,所以貝兒想當面叩謝小郡主舉薦曲先生之恩。
依著殷烈所想,倘若小郡主不肯應約,那麼退婚之事只怕難成,他必須早作打算,另設計較。
結果一約就准。
第二天嚴偉光就捎來消息,說是小郡主已經答應兩日後跟貝兒在素心庵相見。
那素心庵原是皇家庵廟,平時並不對百姓開放,只一些皇親國戚、高官權貴的女眷常來此燒香祈福。
庵後有數畝桃樹,因地處陰涼,比別地兒桃花開得晚些。
每至三月下旬桃花盛開,常引得這些大家子的女眷來此踏青賞花。
到約定那天,貝兒坐上馬車,有玉蓮隨行陪護,殷烈則帶著幾個隨從騎馬同行。
因庵內不接男客,所以殷烈等人至庵廟門口就下了馬。
嚴偉光及潤王府的人已經先到了,另外康子安也領著從人在門口候著。
想必是康子安夫人跟嚴偉光的夫人、亦即是潤王府的二郡主頗有交情,所以也被約了出來同賞桃花。
自有庵內粗使打雜的女尼出來換下車夫,將貝兒所乘馬車趕進庵內,玉蓮這才扶著貝兒下了馬車。
因來此上香禮佛的非富即貴,庵內女尼皆不敢怠慢。
另有咨客迎了上來,伺候著貝兒先在佛前禮拜燒香,並奉上燈油錢。
那貝兒雖非大家閨秀,卻是殷烈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這一出手就是百兩銀票,喜得女尼更是殷勤周到。
問起兩位郡主,女尼忙引著主僕二人去到後院。
撲鼻先嗅見一陣沁人的花香,張目望去,但見桃樹稀疏,桃花卻連成紅艷艷一片花海。
遠觀近賞,各有風致。
兩個年輕的媳婦從樹后閃身出來,說道:「潤王府兩位郡主在此遊玩,各位若要賞花,請繞道往前邊去吧!」
引路的女尼忙通報道:「安平王府貝兒姑娘說是跟郡主約好的,特來拜見郡主娘娘!」
一個媳婦便道:「稍等一等!」
轉身走進桃林深處,一會兒回來,說道:「我們郡主請姑娘進去!」
貝兒忙打起精神,跟著那媳婦往桃林深處走。
穿過幾株桃樹,就見前方三個女子。
看服飾打扮,左邊一位該是康子安的夫人,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倒也生得氣度嫻雅,容顏嬌美。
右邊兩位年長的跟康子安夫人年紀相若,雲鬢高挽,端莊秀麗。
年幼的只有十八九歲,薄施粉黛,清麗出塵。
三位美人並肩站在一株桃樹之下,當真是花照人臉,人比花嬌。
貝兒認出右邊這位正是從前曾經見過一面的那位男裝絕色女子,忙緊走兩步倒身叩拜,口稱:「婢子見過兩位郡主,見過康少夫人!」
康子安夫人趕忙回禮,口稱「不敢」。
兩位郡主卻端立不動。
年長的二郡主從丈夫嚴偉光口中已經知曉貝兒身份,心中對她頗有好奇,便向她打量幾眼,方道:「妹妹跟她說會兒話,我倒有些累了,不如書環妹子先陪我去庵內歇歇去吧!」
那「書環」二字正是康子安夫人的小名,聞言忙道:「甚好!」
小郡主便道:「兩位姐姐請自便!」
貝兒拜伏在地,耳聽腳步細碎,想是康子安夫人隨著二郡主離開,之後才聽小郡主道:「你起來!你既然約我出來,自是有話想跟我說,這就說來聽聽吧!」
貝兒聽她語音清淡,已知她對自己有了芥蒂之心,想必殷烈當面退婚,終究令她頗傷自尊。
便又叩頭道:「前些日子奴婢身遭大難,多虧郡主遣曲先生為奴婢醫治,奴婢深感大德,今兒原是想要當面給郡主叩頭謝恩的!」
郡主道:「我聽曲先生說,你能醒來全是你自己福星高照,他其實沒出什麼力氣,所以……也別說什麼恩不恩的!你還是先起來吧,跪在那兒說話,你說得累,我聽著也累!」
貝兒忙應了一聲:「是!」
又叩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
(請看第102章《美人也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