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轎子在內院門口便停了下來,玉蓮扶著貝兒下了轎。
一個婆子道:「姑娘還請往小王爺的院子稍作歇息,等王妃召見的時候,姑娘再去給王妃叩頭。」
貝兒實在是怕見王妃,聞聽倒鬆了一口氣。
另一個婆子介面笑道:「姑娘受小王爺如此寵愛,這一回來,自然日後還要請姑娘多多關照!」
貝兒忙點頭一笑,便由玉蓮扶著,走向從前住過的、亦即是小王爺殷烈的院子。
自貝兒住到外邊,殷烈極少回王府居住,他院兒里的丫頭難免懶散。
直到今兒有婆子進來傳令,說是貝兒姑娘要回來了,那些丫頭才一個個抖擻精神,不為迎接貝兒,只為迎接小王爺。
不想只有貝兒一人回來,並未見小王爺的人影。
不過眼下人人皆知貝兒在小王爺心目中的分量,一眾丫頭還是紛紛上前,賣乖討好。
貝兒左右沒瞅見佩玉,走到正房門口一看,卻見佩玉正坐在窗下繡花,對外邊吵嚷之音充耳不聞。
直到貝兒叫了一聲「姐姐」,佩玉方抬頭一瞅,趕忙放下手上的活計,站起身來道:「妹妹回來了!」
貝兒見她臉上淡淡的,連一點兒歡迎自己的笑容都沒有,體貼她的心思,明知她深恨自己奪走了小王爺,心裡倒感覺有些抱歉。
於是返身出來,回進從前她住的那間書房。
不過稍坐了一坐,就聽外邊有人喚道:「小王爺回來啦!」
接著殷烈的聲音問道:「貝兒呢?」
玉蓮忙走至門口,說道:「姑娘在這邊!」
就聽腳步聲響,殷烈一頭撞進來,問道:「貝兒你怎麼樣?」
一邊說,一雙眼睛就在貝兒身上上下打量。
「我這不好好的嗎?」貝兒瞥他一眼。
殷烈鬆一口氣,說道:「吳管家給我報信,說我父王派了一隊親兵把你帶回王府來了,可把我嚇壞了,什麼事都顧不得,忙著趕回來!」
貝兒一笑,說道:「並沒有人為難我!」
殷烈點頭說道:「那就好!可去見過我娘了沒有?」
貝兒搖一搖頭:「王妃未曾召見!不過……她總是你娘,不如趁著你在家,帶我去見見吧!」
殷烈想一想,說道:「也好!不要等我出門的時候,她又為難你!」
一手挽住了貝兒的手正要往外走,佩玉端著茶送過來,殷烈道:「我從今兒跟貝兒一起搬回來住了,不過我跟貝兒已經在外邊拜過堂了,你只要把我的房間收拾一下就行,不用再替她另備房間!」
貝兒臉上一紅,卻不好張口否認。
佩玉忙低眉斂目答應一聲,殷烈便拖住貝兒的手走去王妃的院子。
佩玉這些日子守在屋裡,雖明知小王爺不會回來住,每天也將屋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這會兒也沒什麼可收拾的,便又坐在窗下繡花。
實在是心神不定,忽而一針扎在手上,不由得獃獃地發起愣怔來。
忽聽有人笑道:「你發什麼愣呢?」
佩玉一省,看清楚是鳴鸞走進來,忙站起身來道:「妹妹來了!」
一邊說,又低了一低臉。
鳴鸞向她仔細一瞅,問道:「怎麼眼圈這麼紅的?是有什麼心事么?」
「哪有什麼心事,不過是繡花綉久了,眼睛瞅得痛!」佩玉說,忙伸手擦一擦臉。
「你不用瞞我,咱們姐妹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我聽說……貝兒姑娘回來了,你是為了這個吧?」
「她是她,我是我,她回不回來能礙著我什麼事?」佩玉說,盡量顯得平淡些,但語氣中還是免不了有些怨恨之意。
鳴鸞輕聲一嘆,又道:「我從前……也是恨她恨極了,可是現在想想,終究她也沒做過什麼可恨之事。雖然小王爺對她好,但……也不是她纏著要著的,倒是小王爺天天纏得她緊!反倒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別人對她一分好,她就千方百計總是想著要報答!」
佩玉聽著一陣氣往上沖,但素性不是一個愛跟人爭強鬥狠的,只好忍了一忍,說道:「妹妹如今事事順遂,早忘了從前的苦楚了。倒是我,沒有妹妹這樣的好福氣!」
「我怎麼會忘記從前?只是我自己想想,從前我自己也多有不是!如今……不瞞姐姐說,真要是走了出來,雖說不上事事順遂,這心裡……倒真是比從前要鬆快很多!所以……姐姐為什麼不去求一求小王爺?我想著……有貝兒姑娘在,小王爺說不定也肯放姐姐出來。到時候……姐姐也不至於成日地守在這屋裡,心裡沒著沒落不知今後會怎樣。」
佩玉終於按捺不住,冷笑說道:「我倒想去求小王爺,可是……哪能有那麼多舉子夫人可當?更何況我跟妹妹……終究是不一樣!」
說到這兒臉上一紅,心裡更是酸楚難當,忙咳嗽一聲掩飾。
鳴鸞聽她話里有諷刺之意,體貼她的境況,卻也知道她十分為難。
正不知如何安撫,忽聽外邊有丫頭的聲音響起來,鳴鸞向著門口一張,只見貝兒跟殷烈正走了過來。
鳴鸞方要躲避,卻被貝兒一眼瞅見,喜得忙奔過來,說道:「姐姐來了!」
鳴鸞憶起從前的事情,禁不住臉上飛紅,當著佩玉的面,卻只能盡量平淡地向著貝兒喚一聲:「妹妹!」
又半側過臉,向著殷烈福了一福,道一聲:「小王爺!」
殷烈許久不曾見她,不想比之從前倒更顯得豐腴嬌艷,不由一呆。
貝兒一把拉住了鳴鸞的手,笑道:「姐姐到我這邊屋子來,我跟姐姐說說話!」
便拉著鳴鸞從殷烈身側走過,徑自走進隔壁的書房。
有玉蓮在門口守著,貝兒倒身便要下拜,鳴鸞一把拉住,說道:「妹妹這是幹嗎?」
貝兒道:「當日若不是姐姐報信,妹妹此刻已是死無葬身之地!姐姐大恩,妹妹當真沒齒難報!」
鳴鸞急道:「我並沒有做什麼,不過是隨口的一句話而已!這件事倘若傳到王妃耳朵里,我們一家人都要遭受牽累,所以我連佩玉都不敢讓她知曉。妹妹倘要這麼多禮,竟是害我了!」
貝兒忙站直身體,說道:「我豈能不知這其中的厲害?所以一直不敢請姐姐往別院那邊當面道謝,只能在心裡對姐姐充滿感激!」
「千萬別說什麼感激不感激的話,我從前很對不起你,總想著……為你做點什麼事略作補償才好!何況……你雖不曾當面謝我,這兩個月小王爺對我們呂家多有照拂,難道我不明白其中關竅?不過這些事咱們心裡明白就好,實在不宜說得太多!我來這邊也有一會兒了,竟不能呆得太久,日後……我心裡總記著妹妹的好就是!」
貝兒知道她心有所忌,忙道:「那我就不留姐姐了!」
鳴鸞點一點頭,從書房走了出去,一直走到正房那邊。
紅著臉又向殷烈一福,隨即眼光落在佩玉臉上,說道:「我出來也久了,這就該回去了,以後得閑了,再來看望姐姐!」
佩玉忙答應著送出門來。
鳴鸞揚起了臉,對貝兒一眼不望,徑自帶著小丫頭出院門而去。
原來殷烈帶著貝兒去給王妃叩頭,王妃連一句話也沒跟貝兒說,只向殷烈說道:「從今兒你愛寵著誰我都不再管你!總之有你父王在,真要鬧得不像話,自然有你父王責罰。你父王的脾氣……可不會像我一樣由得你胡來,所以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殷烈只能答應著,向王妃叩頭退出。
鳴鸞一走,貝兒向殷烈瞅了一眼,回身進去書房。
殷烈瞧她模樣似有話要說,忙追著進來,問道:「可是有事?」
貝兒向門口望了一望,方道:「我剛在王妃那邊兒,看見入畫正在掃地,有一個婆娘還在一邊罵著她!她從前也是專門服侍主子的,如今怎麼竟成了掃地打雜任人欺負的丫頭了?」
「她原是彩雲的結拜姊妹,我娘既然怨棄了彩雲,自然對她也比從前差了很多!」殷烈說。
「那你趕緊想個法子救救她呀!若不然……把她調到咱們院子來可好?」
「我也想!可是我娘現今跟我已經十分生分,我去跟她討要,她未必就肯給我。又有我父王主持,我也不能再像從前那般蠻幹。」
貝兒一聽就急,說道:「當日若不是入畫偷偷報信給鳴鸞,我已經死無葬身之地!這天大的一份恩情,難道我就不報了?」
殷烈忙道:「小聲些!傳到我娘耳朵里,不止是入畫,連鳴鸞也要遭受牽累!」
貝兒忙也壓低了聲音,問道:「那怎麼辦?」
「你放心,這份恩情我們不能不報!但如今你剛回來,我急著去辦這件事,我娘必然知道是你的意思,日後對入畫只會變本加厲!所以……且暫緩一時,容我慢慢想辦法。就連你,一時半會兒地也不要急著去對入畫好,以免弄巧成拙,讓入畫吃更多苦楚!」
貝兒聽他說得有理,心中對入畫雖然十分牽挂,卻也只能暫且按捺不想。
(請看第105章《前因結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