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那天林越強聽了殷烈的話,又去找小桃紅交涉,豈料小桃紅一口咬定死活都要跟著他。
林越強萬般無奈,只得說了一句:「你死活都要跟著我,可是我心裡始終只放得下彩雲一個人。不過這都是我欠你的,你既然不肯放手,我無法可施,真的只有以死謝罪了.」
可是他嘴裡說死,心裡哪裡就能放得下?
在家裡消沉數日,終於還是打起精神來找彩雲,心想著就算要死,也得再跟彩雲見個面說句話再死。
豈料彩雲堅不肯見,還交待門房不準林越強進門。
林越強萬般無奈,只得日夜守在大門口,企望彩雲心生憐憫,終於答應見他一面。
誰知第一天守過,彩雲竟是毫不理會。
到了第二天晚上,將近二更天的時候,林越強受冷不過,正站起身來搓手跺腳,忽見院兒里似有火光映出,伏在門縫裡一看,果然後邊光芒閃爍,似有走水之向。
此時院兒里一片寂靜,包括守門的家丁都已沉入夢鄉。
林越強見那火光瞬眼之間已亮了很多,慌得撲在門上拚命射門,直叫:「院兒里走水啦!快起來救火!」
門內的家丁被他吵醒,睜眼看見內院兒里火光衝起,慌得一邊開門放林越強進來,一邊扯起喉嚨叫喚:「走水啦!救火啦!」
偏是這一天玉柱受了風寒,才喝了葯睡得正香,聽見聲音一驚起來,慌慌忙忙趕到後院。
只見那火來得好猛,只一忽兒之間已將三間正房的門窗封住。
彩雲這兩天知道林越強守在外邊,心裡難免牽挂,在床上輾轉良久,剛迷糊了一陣,忽聽得外邊大呼小叫,一驚坐起。
跟她同房的玉蓮也已清醒,兩個人慌慌忙忙穿了衣服出來看時,只見正房已被火光籠罩。
彩雲玉蓮大驚之下,便哭著喊著要往火里撲。
林越強一顆心都在彩雲身上,正到處喊著「彩雲彩雲」,好不容易看見彩雲從屋裡跑出來,眼瞅彩雲哭叫不休,若不是被丫頭們死命拖住,已經隻身撲進火里。
林越強咬一咬牙,隨手扯過一個丫頭,問明貝兒歇宿的房間,之後搶過一個家丁剛拎過來的一桶水,從頭往下一澆,又用一塊濕棉布蒙住口鼻,便沖入火中去救貝兒。
幸好那火由外而發,屋裡雖然濃煙滾滾,倒還未見明火。
林越強屏住呼吸摸到裡屋,濃煙中看見一人倒在床下,想是貝兒夢中驚醒,起身要逃出門外,卻被濃煙嗆得暈死在地。
林越強人急智生,急忙從床上扯下一床棉被,將貝兒渾身裹住,之後抱在手上向外便沖。
誰知火勢來得實在太猛,只這一瞬之間,門戶已被封死。
等到林越強不顧死活抱著貝兒衝出來,他自己的衣服頭髮也都燒了起來。
雖然很快就被家丁用水潑滅,他身上已有多處燒傷,再被涼水一激,也即暈死在地上。
那火燒得雖旺,不過軍巡鋪的人都是訓練有素,再加上有專業器具,終於還是阻斷火勢。
三間正房雖被燒得焦黑一片,幾間偏房卻只是略有波及。
後邊忙著救火,前邊忙著救人。
那殷烈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也無一絲膽怯,但此時守著貝兒怎麼喚也喚不醒,卻不由得手腳發涼渾身發冷。
等到大夫趕來,殷烈勉強讓開一邊,兩眼瞅著大夫診脈。
那大夫眉梢一動,他心裡就「怦」地一跳。
等到大夫收手起身,殷烈竟是連問也不敢問,隻眼巴巴地瞅著大夫,直到大夫說了一句:「小王爺請放心,姑娘暫時沒有大礙……」
殷烈腦中一暈,狂喜之下,差點兒就要向地軟到。
偏是那大夫略停一停,又向下續道:「但是……」
他一個「但是」不要緊,把個殷烈的一顆心立刻又高高吊起。
眼瞅著大夫沉吟不語,殷烈禁不住脫口問道:「但是什麼?」
大夫這才回道:「姑娘到現在一直昏迷不醒,卻不知是何緣故!」
殷烈向著貝兒回眼一望,問道:「她不是……被濃煙嗆暈的嗎?」
「姑娘的確是被濃煙嗆暈,不過……小人觀姑娘脈象平穩,煙火併未傷及肺腑,按照一般情況……早該蘇醒了!可……姑娘始終昏迷,小人無能,實在是找不出箇中原因!」
殷烈心裡一片冰涼,跨前一步在床榻跟前蹲下,伸手輕撫著貝兒依舊光滑的臉頰。
那大夫立在一邊,小王爺沒有出聲,他也就不敢擅自退出。
直到很久很久,殷烈終於回過臉來瞅了大夫一眼,問道:「你的意思,她暫時……不會有事?」
「起碼就小人看來,姑娘的身體……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但……小人生平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什麼時候能蘇醒,小人卻不敢保證!」
殷烈懶得聽他繼續啰嗦,只揮一揮手讓他退出。
那大夫悄悄抹一抹額頭上的汗水,輕手輕腳退了出來。
彩雲此時正守在外邊,看見大夫出來,忙請他去給林越強看看。
林越強卻已蘇醒,只是身上被燒傷的地方痛得鑽心,他口裡忍不住地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那大夫原是一位治療燒傷的高手,一看林越強的傷勢,趕忙展開救治。
先叫兩個家丁進來幫忙按住林越強的手腳,然後用藥水清洗林越強燒傷之處。
把個林越強疼得混身痙攣,縱是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哀嚎連連。
彩雲跪坐在跟前安撫鼓勵,也禁不住兩眼淚水像小溪一樣長流不止。
如此這般折騰一夜。
到了第二天一早,林越強沉沉睡熟,貝兒卻仍是安安靜靜昏睡不醒。
殷烈又命人往太醫院去將在太醫院坐頭把交椅的一個姓張的太醫請來。
那太醫為貝兒細一診脈,居然也說貝兒身上並無大礙,為什麼昏睡不醒,著實找不出緣由。
殷烈心中煩躁,差點兒就要張口喝罵。
但明知這位太醫醫術高明,連皇上都對他十分敬重,要想讓貝兒清醒,終究還得求他,只好強忍脾氣,求問張太醫該怎麼辦。
張太醫想了又想,試著用金針刺了貝兒幾處穴位,貝兒依舊不見動靜。
張太醫萬般無奈,只好開了一張方子,讓殷烈照方抓藥,每日三次灌貝兒服下。
另外每天試著喂她吃一些粥,先保住她的身體不至太過虛脫,看看過幾日貝兒能不能自己蘇醒。
之後張太醫又去看了看林越強,只說給林越強診治的大夫醫術十分了得,只管照方抓藥便好。
殷烈送了張太醫出門,先命小武拿了藥單出去抓藥,又讓廚房熬一些稀粥送上來,之後重新守著貝兒坐了一會兒。
眼瞅著貝兒面頰紅潤,真就是睡著了的模樣,心裡只怕她這一睡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因恐生怒,便想找人發泄,於是讓玉蓮好好守著貝兒,自己出到外邊,叫人把吳管家跟玉柱叫過來。
吳管家跟玉柱正在後邊指揮家丁收拾燒毀的幾間房屋,聽見傳喚,趕忙進來,均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殷烈罵道:「他媽的!你們一個管家,一個護院,怎麼就讓火燒起來了?」
吳管家以頭點地不敢回話,玉柱壯著膽子道:「是小人該死!小人這兩天染了風寒,昨兒服藥之後老早就上床睡下,不想……竟讓賊子鑽了空子,溜進來縱火燒院兒!」
殷烈猛一下子坐直身體,厲聲問道:「你說什麼?你說……是有人故意縱火?」
玉柱忙道:「是!小王爺昨兒也看見了,那火是由外往內燒的,另外……在現場發現很多油斑,連軍巡鋪的長官也說,必是有人故意使油縱火!」
殷烈雙眉緊皺,良久方陰惻惻地問道:「你查到什麼端倪沒有?」
玉柱道:「小人在後院牆根發現兩個大油罐,裡邊的油已經沒有了。以小人估計,這賊子在縱火之後,一時難以逃脫,所以先暗伏牆根,等到有人進來救火的時候,這才趁亂逃走。只是攜帶油罐不方便,所以扔在了牆角。」
殷烈牙齒咬得咯吱一響,又問:「那賊子……卻是怎麼進到院兒里的?」
「這個……只怕是翻牆進來的!小王爺曾說這處宅子的院牆不夠高大,的確是不夠高大,只要從外邊搭一個高凳子,就能夠攀上院牆。所以……小人經過細細察看,發現後院牆上有一塊磚被踩鬆了,牆下還有一片花草也被踩實。另外……賊子要搬油罐上下院牆,一個人決難辦到,所以……小人斷定縱火的賊子必定不止一人!」
殷烈站起身來,來來回回跺了幾步,心想:「這賊子越牆進院兒,一進來直接燒我三間正房,只怕就是想要致貝兒於死地,說不定連我都想一起燒死!倘若我昨晚回來早了,勢必跟貝兒一起陷在火中。這人若不是恨極了貝兒,那就是我的什麼仇人!」
又想:「我的仇人自然很多,但是恨貝兒的人,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而且多數都是女人,除非……」
心中一亮,遂陰沉沉地又問玉柱道:「你報官了沒有?」
「小人不知道小王爺如何處置,所以……尚未敢擅自報官。」玉柱回答。
殷烈道:「既是有賊子越牆縱火,自然要報官查辦!不過……這賊子敢翻牆入院兒,只怕是事先已經摸清了院兒里的情況,所以……你先去挨個兒查問一下,看看最近有沒有外邊的人打聽院兒里的房間布局。另外……」
他向著玉柱略一招手,玉柱趕忙湊到跟前,殷烈壓低聲音交代幾句,玉柱連連稱「是」,之後方跟吳管家一同退了出去。
殷烈重新進去屋裡。
此時小武已經抓了葯回來,廚房裡也送了稀粥過來。
殷烈命人將葯拿到廚房煎熬,自己端著飯碗親自喂貝兒吃粥。
但貝兒正在昏睡,哪裡就能自動張嘴?
殷烈萬般無奈,忽而思得一法,先含一口稀粥在嘴裡,再嘴對嘴地渡進貝兒嘴裡。
那貝兒雖在昏睡之中,倒也吞咽順暢,好不容易一碗稀粥喂完,殷烈倒像打了一場仗一樣,已經渾身冒汗。
早飯送上來,他一口也吃不下,就那麼坐在床榻前,直到葯湯煎好送上,他又嘴對嘴的喂貝兒吃藥。
當天就有官府來人勘察,自有管家接待,殷烈全不理會。
至中午時分,玉柱走進來悄悄回報道:「……我已經挨個兒查問過,都說沒跟外人說起過院兒里的情況。不過……馬夫是從王府那邊過來的,而且他喜歡喝酒,前幾天他就跟姓錢的喝過一場酒,我想著……幾杯酒一下肚,還不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殷烈陰沉沉地哼了一聲,又問:「姓錢的王八蛋有什麼動靜?」
「他家裡人說他被小王爺掰斷的手指尚未痊癒,因之心裡鬱悶,先兩天已經出京城散心去了。」
殷烈由不得冷笑一聲,說道:「他倘若只認昨晚在家早早睡下,再讓他婆娘做個偽證,一時倒很難把他怎麼樣。可是他自作聰明,居然敢說先兩天已經出城,出沒出城誰知道呢?只怕就是個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遂又向玉柱低聲交代,玉柱連連點頭,直道:「終是小王爺高明!」
(請看第97章《郡主薦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