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不想到了下午,王府又來人請小王爺回去一趟。
殷烈心知必是父王得到了消息,雖然一心只想守著貝兒,可是父王的話卻不敢違拗,只好起身,讓玉蓮等人守著貝兒,自己帶著小武等人回去王府。
果然一見面,王爺就問他:「聽說你在外邊的那處宅子走了水,卻是怎麼回事?」
殷烈回道:「已經確定是有人翻牆縱火,孩兒想著……必是有賊子尋我報復!如今官府正在調查,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
王爺嘆道:「如此一鬧,潤王爺必有耳聞,只怕對你的印象也會大打折扣!可是這事兒遮是遮不住的,這樣吧,後天正好是潤王妃的生辰,你跟你娘一塊兒去給岳母拜個壽,看看潤王對你的態度如何。」
殷烈萬般無奈,只好低頭應承。
王爺想了一想,又道:「聽說你那丫頭到現在一直昏迷不醒,可是真的?」
殷烈心中一疼,又回了一聲:「是!」
王爺輕輕一嘆,說道:「你找幾個好醫生給她好好看看,一旦好起來,就趕緊接回府里來,不要再放在外邊惹是生非了!後天你在潤王面前可不能像今天這樣愁眉苦臉,要盡量顯得開心一點,以免讓潤王覺得你太把這個外室當回事情!」
殷烈心裡縱有萬般苦楚,也不能跟父親說出口,只得答應一聲出來。
內院兒也懶得進,直接到書房呆坐一陣,洗硯見他臉色陰沉沉的,忙上前跪下,叩頭道:「小的替爹娘請罪!」
「怎麼啦?」殷烈愕然。
「小的聽說……別院那邊走了水,小的爹娘剛過那邊做管家,就出了這樣一件大事,實是……無可推責!」
殷烈擺一擺手,說道:「若不看著是你爹娘,今兒已經攆了他們了!」
洗硯聽說,忙又叩頭。
殷烈實在是打不起來精神,又道:「罷了!這事兒……你爹娘雖有疏忽,但……歸根結底跟他們關係不大,你起來吧!」
洗硯又磕了一個響頭,卻不起身,而是跪行到殷烈腳邊,輕輕為他捶腿。
殷烈兩眼瞅著這乖巧的孩兒,忽而長長一嘆,站起身來出去。
先進內院給王妃磕頭請安,那王妃自上一次因貝兒的事情大鬧一場,母子間面兒上和好,心裡其實仍有芥蒂。
加上王爺回來,他再鬧得不像話,自有王爺教訓,所以王妃雖然聽說了「別院走水」之事,嘴裡卻一字不提。
母子略說了幾句話,殷烈便告了退。
心裡記掛著要趕回去喂貝兒吃飯吃藥,殷烈徑出王府,帶領從人迴轉別院。
又因後院幾間正房全都燒毀,丫頭們所住偏房亦有波及,再加上剛死了兩個人,一時半會兒恐怕是住不了人。
王爺又發了話,要等到貝兒蘇醒之後才能接她回王府,意思恐怕是生怕貝兒有個長短,進了王府也是晦氣。
所以殷烈讓不打緊的家丁僕婦先回王府,只留下幾個丫頭伺候貝兒。
再加上廚娘管家等約莫十來個人,前院幾間房盡可住下。
只是男女混雜不成樣子,又讓丫頭僕婦住了前院兒靠右首的幾間房子,男丁則全部搬去左首。
嚴令所有家丁親隨,無事不許往女人們住的房子跟前走。
當晚殷烈就在貝兒身邊和衣躺卧,一整夜豎起耳朵聆聽貝兒的動靜。
只要貝兒呼吸稍重,他就會一驚清醒,趕忙起身查看貝兒是否蘇醒。
只可惜折騰一夜,貝兒依舊雙目緊閉。
殷烈失望之餘,唯有在心裡乞求老天,保佑貝兒早些蘇醒。
第二天貝兒依舊昏昏沉睡,殷烈也是一整天茶飯不思。
再過一天,該是往潤王府給潤王妃拜壽的日子。
殷烈強打精神,整頓衣冠,先回王府會齊王妃,之後才趕往潤王府。
原來潤王妃今年正好五十整壽,雖然女人家的不好大操大辦,不過一些世交至親還是早有禮到。
如嚴偉光等幾個女婿更是一早帶著妻子回王府拜壽。
殷烈與這幾人都是老相識,跟嚴偉光交情尤深,見了面難免一番寒暄客套。
再等到一同進內院隔著帘子給王妃磕了頭出來,嚴偉光將殷烈拉到一邊,問起別院走水之事,殷烈忍不住咬牙切齒道:「一旦抓到這縱火的賊子,我必將他碎屍萬段!」
「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嗎?」嚴偉光忙問。
「其他的恐怕也幫不上,只是……我今日實在笑不出來,待會兒在潤王爺面前,還請嚴兄多打圓場!」
「這個好說!你剛出了這樣一件事情,難免心有不樂,潤王爺想必也能理解!」嚴偉光說。
殷烈微微一嘆。
嚴偉光見他愁容滿臉,還想多問幾句,忽有通報說王爺出來了,兩人忙噤聲屏氣,等王爺進來,隨其他人一同向王爺叩頭行禮。
所幸潤王爺對殷烈的態度並沒有顯出格外冷淡,對「別院走水」的事情更是一聲沒問,只是在跟幾個女婿閑聊之時,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偶爾在外邊胡鬧也是難免,但卻不可失了大分寸,要不然就難以收拾了!」
殷烈明知這話其實就是說給他聽的,也只能跟幾個女婿一起唯唯諾諾恭聽教誨。
好不容易酒宴散去,院子里又開了戲場。
王爺進了內院,他兩個兒子陪著一眾男客一邊吃酒,一邊看戲。
殷烈急著想趁此機會趕回別院看看貝兒,偏偏有一個王府親隨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請他起身走至偏房。
另有一個年輕的婆娘在那兒等著,說是王爺王妃想單獨見一見他。
殷烈不知王爺王妃為什麼要單獨見他,猜想莫不是要私下問一問「別院走水」之事?
因之心裡頗有不安,卻又無可奈何,眼瞅著其他人只顧看戲,便靜悄悄地隨著那婆娘走去內院。
一路規規矩矩不敢四處張望。
過了兩道門戶,走至一座院子前,那婆娘便停了腳。
另有一個小丫頭出來引著殷烈進去,請他在一扇大門前稍站一站,自己進去通報。
殷烈抬臉一看,只見處處畫梁雕棟,跟平安王府卻也差相彷彿。
幾個小丫頭在門前守著,都靜悄悄地一聲不出。
殷烈一早進來給王妃拜壽,並不是在這個院兒里。
何況守在門前伺候的丫頭們年紀都輕,也不像是伺候王妃的人。
正有些胡思亂想,那小丫頭又走出來,脆聲說道:「咱們……」
忽而抿嘴一笑,向下續道:……請小王爺進去!」
殷烈忙答應一聲,依舊垂首斂目走進門內。
引他來的小丫頭退了出去,另有一個小丫頭遞了一盅茶上來,笑道:「小王爺可還認得婢子?」
殷烈一抬頭,只見那丫頭十五六歲年紀,五官清秀,笑容甜美,不由得脫口道:「你是……」
腦中急轉,續道:「那個妍兒?」
小丫頭嫣然一笑,說道:「小王爺真是好記性,沒想到還能記住婢子的名字!」
殷烈心中雖有所料,仍禁不住衝口問道:「你家郡主……」
剛問到這兒,忽然覺著不妥,趕忙止住。
那丫頭又是一笑,向左首略一示意,道:「那可不是我們郡主?」
殷烈一回頭,只見向左掛著一方紗簾,帘子後邊影影綽綽一個美人身姿。
殷烈抬腳要往帘子跟前走,隨即醒悟這裡可不比尋常人家,更不是花樓妓館,不容他肆意胡為。
忙忍住衝動,向著帘子後方深深一揖,說道:「殷烈見過郡主!」
只聽帘子後邊一個女聲輕輕透了出來,說道:「小王爺免禮!」
這聲音婉轉清脆,隱約正是元宵觀燈那一晚所遇那位男扮女裝絕色佳人的聲音。
殷烈心上一熱,正要開口說話,小丫頭妍兒已經介面說道:「我們郡主聽說小王爺別院走水,心裡有些惦念,特意請小王爺進來問一問情況如何。」
一句話未落音,郡主在簾后斥道:「多嘴!」
妍兒嘻嘻一笑,遂又屏氣噤聲站立一旁。
「多謝郡主關心!倒沒有什麼大的損失,只是……燒了幾間房子而已!」殷烈回答。
郡主在簾內微微頷首,又問:「可傷著什麼人沒有?」
殷烈琢磨她這句問話似乎意有所指,遂又謹慎回應道:「只是……有一個丫頭受了驚嚇,已經三天了,一直昏睡不醒。」
「丫頭?是你……寵愛的某個姬妾吧?」郡主問。
「因未曾大婚,不敢正式納妾,只是……有一個略寵愛些的丫頭在別院兒住著。郡主曾經見過她的,就是……那日跟我一同出去賞燈的那個。她因受不了王府拘謹,求了我很久,我才讓她搬去了別院。」
郡主詫異一聲,隔著紗簾可以看見她一下子站起身來,說道:「原來是她!難怪剛才你給王妃拜壽的時候,我見你眉宇間頗多愁思,原以為是別院走水的緣故。又想著倘或只是燒掉一座院子,未必能讓你如此鬱結,所以……才讓妍兒叫你進來問問,沒想到……出了這一檔子事故!卻不知……這位姑娘傷得重不重?有沒有請幾個好醫生給她看看?」
殷烈忙道:「她身上並沒受傷,只是……」
說到這裡,心裡猛然一痛,喉嚨里居然哽住了,稍微緩了一緩,才接著往下說道:「……一直昏睡不醒,找了好幾個名醫來看,全都束手無策!就連張太醫用金針刺穴都毫無用處,我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殷烈自進房門,一顆心便系在了帘子後邊的佳人身上。
直到這幾句話說完,他才突然想道:「倘若貝兒當真不會再醒過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就算我娶了郡主,就算郡主天姿國色絕世無雙,又怎麼能夠代替貝兒?」
倏然間體會到了從前康子安所言三妻四妾者無法理解的那種「幸運」,只要能跟貝兒相守一生,那他真就是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至於說到「天姿國色絕世無雙」,那都是過眼雲煙。唯有心心相印,情情相守,才真正能夠地久天長。
只可惜在貝兒蘇醒的時候他沒能想明白這些,到今日貝兒昏昏沉睡,他想跟貝兒地久天長,卻已不知有無可能。
他心中凄然欲絕,只是當著郡主,只能牢牢低首垂目。
忽聽郡主拍手道:「是了!我倒認識一個能人,雖然名聲不顯,但素能醫治疑難雜症。不如讓他去為姑娘看一看,說不定還有轉機。」
殷烈一聽大喜,顧不得郡主感想如何,當即一揖到底,說道:「倘若能使貝兒蘇醒,必銘感郡主大恩!」
郡主在簾內笑道:「我倒不用你記什麼恩,老實說……我對這位貝兒姑娘十分傾慕,日後還想跟她做個姐妹呢!而今她既然有難,我能幫自然要幫。只不過……到底這位能人有無辦法將她治好,也還說不一定。」
「郡主既著意推薦,必定差不了,卻不知……?」殷烈一句話未曾問出,忽然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這位能人想必是……姓曲的吧?」
「小王爺果然好記性!」
殷烈喜上眉梢,說道:「像這般能人異士,最是深藏不露,這可真是要多謝郡主成全!」
說完又是深深一揖。
「我說了……是我自己喜歡那位姑娘,所以……你倒不必謝我!」郡主輕輕一聲。
「如果她真能醒來,我定帶著她前來叩謝郡主大恩!」
「這個等她真蘇醒了再說吧!俗話說救病如救火,小王爺先請往前邊看戲,自會有人去通知曲先生,小王爺只要安排個小子在門口等著,帶曲先生往別院即可。」
殷烈忙又謝過,郡主這才提高了聲音,喚妍兒送客。
(請看第98章《妾侍不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