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人作嫁衣裳
()草原之行,康熙收穫頗豐。不但是指其圍獵的成績,更是指與蒙古諸部之間的關係,期間還拉著帶在身邊的兒子們與他一道表演射箭,得了滿堂彩。是以,康熙回來之後,很是和顏悅色了幾天。不但見小胖子,還見了小胖子的堂弟弘昇、弘昱。對眾留守阿哥們在考查了功課,覺得過關了之後也頗為關切地詢問了生活情況。
同樣的,從草原回來,康熙還帶回來不少草原特產,其中種類皮毛又佔了很大的一部分。也許是為了補償胤礽沒能隨行反而要看家,康熙極大方地讓胤礽先挑。咳咳,他就是不拿補償當理由,有好東西很多時候也是先讓皇太后、皇太子挑,剩下的才是他自己。
胤礽自己只說了一句:「我再要兩件猞猁的,旁的你看著辦。」臨抬腳又加了一句:「你和孩子們也再添些。」他是不管今年是不是已經做了六整套皮毛衣裳的,看著喜歡了,直接再做。
他一句話說完,回去忙著年終總結去了,淑嘉又要處理這些事情。也還按著往年的例,太子妃的待遇從來都是不低的,給擷芳殿的兩個也額外添了些:「吳明理,你去打聽打聽,三福晉、四福晉都用什麼樣的皮子。」不令毓慶宮的側室高過了旁人家的嫡妻。
三個男孩子里,小胖子還太小,用不了多少東西,但是要卻極輕軟的料子才好。棉衣都不能給他弄極厚的,而是薄薄的幾件,一層一層套上,小胳膊都貼不到身側,而是乍在兩邊,兩條腿也因為棉褲的關係都並不攏,活脫脫一個大棉球兒。
弘暘與弘晰倒還好,各把皮子分下去,讓他們各自的針線上人給趕製出一套過年新衣來。還揀上、中等的皮子挑了一些放到庫房裡備用。說是挑,也不是對著一堆可能還帶著點兒不美好氣味的毛皮,而是在單子上勾選,然後派人去提貨。
接著又要清點過年要用的東西,她只要管毓慶宮與擷芳殿兩處。發賞的單子開列出來,按等級每人發銀若干、衣裳一套,也是過個歡樂年。過年要走禮的地方也不算很多,多數是要『賞』一些人。然後大頭就是給康熙和皇太后的年禮,再就是與皇子們的禮尚往來。
這些都是往年做過的,如今也不用大改動,輕車熟路。又有十一月里,三福晉生了三阿哥的長子、五阿哥家的側室納喇氏給他添了個女兒,又是一通忙。
如此這般,忙到了十二月底,康熙又在寫福字了,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當年為孝庄祈福用的福字。不但宮中,就是宮外也頗收到了一些,根據各人的地位、受重視程度,一個兩到到十個八個不等。又忙著張貼。
等這些忙完了,也該穿上禮服,吃年夜飯去了。坐在桌子旁,淑嘉不由感嘆,女人,只要結了婚,就過不得一天安生日子。
知足,姑娘,光是這樣忙,還算是幸福的!
這不,麻煩來了。本來嘛,隨著胤礽成家立業,康熙越來越放手把許多事情都交給他來辦,不說親征時的坐鎮後方,有時候連祭祀這樣引人暇想的事情也交給他。看起來是對他很放心了。
在淑嘉看來,也挑不大出胤礽有什麼毛病了。如果不是知道他在歷史上被廢了,幾乎要把他歸入『模範皇太子』的行列了。看,這人生活多規律,而且離『荒淫貪斂』隔了十萬八千里,即使原本擔心的他與索額圖走得太近,現在也好了許多。每每問崔太監:「太子爺今兒都見了誰?」
名單里很少出現索額圖的名字,即使兩人碰面了,談話的時間也不長。在崔太監的回答中,還時不時地出現「咱們老太爺」(指華善,崔太監語言上儘力與太子妃靠近乎)、「咱們都統」(指石文炳)、「咱們舅爺」。看起來危險度小了許多。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卻不代表真的可以放鬆了。因為有人在康熙那裡,挑了胤礽的一個小毛病:他身邊的人品德不好,會影響太子的名聲。
在這裡,要隆重介紹一下說話的藝術。如胤禔不過是借著「關心弟弟」的名義,還告了太子的黑狀。換了明珠,這話就含蓄得多,也更容易打動康熙了。他抓住了康熙是個子控、又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把胤禔的話略作加工,就變成了一句非常關心太子的話——「奴才只怕於太子令名有損。」
康熙已經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了,他要培養一個各方面都讓人說不出話來的太子,當然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經過調查取證,崔太監確有不好的地方,同時,康熙也把太子某些其他的小缺點,比如偶爾脾氣不好打太監(雖然康熙覺得無所謂,但也不承認這是好事)認為這是崔太監這個狗腿兮兮的傢伙不知勸阻而火上燒油的結果。
對比可知,娶了媳婦之後,太子妃賢良淑德,令太子脾氣就好了很多,毓慶宮已經很久沒死過人了。
康熙越想越生氣,不行,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教出來的太子,不能因為這一點小事就走上邪路,千里這堤潰於蟻穴,堅決不能容忍。
於是,在過完年後,康熙終於對崔太監下手了。
淑嘉聽說乾清宮來人宣上諭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怔忡。一大早的,胤礽就被康熙叫去說話,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只是給胤礽整整衣冠,送他出門。可現在,胤礽還沒回來,上諭來了。這是一個什麼情況?
由不得她胡思亂想,趕緊準備接旨。
這旨意卻不是直接下給她的,而是給胤礽換太監。淑嘉一聽,反倒放下心來。崔太監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還特意瞞了胤礽。過年期間,西魯特氏等人過來,她還通過西魯特氏與家裡通了通氣,讓家裡人不要說已經知道了此事。
現在,康熙的處罰決定下來了,淑嘉估摸著,光崔太監被告的那點兒事兒,不會被罰得太狠,不過調離現在的崗位而被降職的可能性倒是要大些。
來宣旨的是梁九功,只提到了崔太監伺候主子不盡心,罪名是暗中剋扣了太子的份例,居然還倒賣了毓慶宮的兩件古董。虐待人家兒子,人家爹就要收拾你。崔同志,收拾行李,你挪個地方!
被扔到哪裡了呢?去浣衣局了。
毓慶宮的好東西太多了,胤礽根本不可能有數兒,這種生活上的事情,後來是有老婆打理,前期都是交給崔太監的。崔太監只要在上報申請的時候多留些虛頭不讓胤礽知道,就能狠撈一筆——太子用的都是好東西啊!
崔太監後悔得要死,趴跪在地上,指甲摳著地磚的縫兒。知道我辦這些事情的人告發了我?還是誰要辦我?是太子妃么?
淑嘉胸有成竹,本是靜聽的,此時即招呼:「巧兒。」巧兒機敏,從裡頭就托出一張紅漆托盤來,上面一個荷包,還有幾個金銀錁子。梁九功眯眼一掃,就知道這些都是為過年賞人內務府特頃的,成色十足。
至於荷包……裡頭估計會是銀票。照梁九功的看法,面額不會小於五十兩。
梁九功也不矯情,利索地打了個利兒:「謝主子賞,」然後為了表示自己不是白拿錢的,還特意送了個情報,「萬歲爺像是氣狠了,您是沒見過,萬歲爺要是興雷霆之怒,事情興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要是這樣不聲不響,顯是已經想好了的,就是氣到家了,不願意再提了的。」
淑嘉很明白地點點頭,就跟兩口子過日子似的,能吵得起來,說明還有改善的可能,雙方的情緒都為對方所牽動也都能牽動對方的情緒,要是其中一個連話都不想說了,這日子也就是真的過到頭了。
「這個我盡知道的,」淑嘉一伸手,指著下手兩溜椅子,「諳達坐,我只要問兩句話,諳達也只是喝我一杯茶,不耽誤你差使。」又讓給隨行的小太監也一人一杯熱茶:「大冷的天兒,跑一趟也不容易,暖暖身子罷。也不用走得遠了,廊下就有喝茶的地方兒。」
梁九功是拿人的手短,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對方是太子妃,當下斜簽著身子坐下了,還只坐了個椅子邊兒:「主子只管問。」
秀妞、小滿,一邊兒一個扶著太子妃坐這一,淑嘉這才開口道:「都不是什麼麻煩事兒,也不用您擔什麼干係,頭一件兒,我們太子爺是不是還在乾清宮跟汗阿瑪說話?你看他們爺兒倆說得可投機?第二件,你只告訴我一句實情,這奴才做的事兒,我與太子且不盡知,汗阿瑪是如何知道的?」
崔太監因是待罪,此時還趴在地上,耳朵也支愣得老高。
林四兒親端了茶盤上茶:「師傅,您用茶。」梁九功的眼睛閃了閃,接過了。沒錯兒,林四兒是他的徒弟。須知道,眾人眼裡,毓慶宮的差使那是個肥缺,除了乾清宮以外最重要的地方,眾人無不削尖了腦袋想過來。能過來當差的,無不是有點本事或是有點後台的。當然,那是指胤礽一年要消耗那麼一、兩個太監之前,然後大家消停了不少,也依然有人本著高風險才有高收益的原則努力想擠進來。
後來呢,來了太子妃,種種傳聞里,這是個極好相處的人。退一步說,一個女人,再橫又能怎麼樣?太子妃不可能比太子還狠的。太子妃這裡又是肥差了,自然不能讓隨便什麼人都進來。
這樣的好差使,伶俐如梁九功,是不會想放過的。選了一個既會伺候人,又不會精明到踹開師傅的林四兒,悄悄塞了進來。他在康熙身邊日久,旁的不好說,這些小事上頭還是揣摩得很到位的。
再者,林四兒也在他跟前鞍前馬後端茶倒水很久了,對他也很是恭敬,這不,梁九功就同意把他給夾名單里了。巧了,他也中了。今兒,他又出現了。
遇見熟人好辦事兒,梁九功也就不那麼堅持了,臉上掛著得宜的淺笑,接過茶,先恭敬地抿了一抿,放下。接著就回答了頭一個問:「奴才出來宣旨的時候,太子爺還在乾清宮呢,東暖閣里沒旁的人,就萬歲爺和太子爺兩個,說著體己話兒,說了什麼,奴才沒大聽清楚。不過,奴才臨出門兒,只聽到一句……萬歲爺叫太子個爺不要擔心。」
淑嘉點頭:「這件我承了諳達的情了,另一件呢?」
梁九功還要拿拿喬:「這個么——」
「諳達,這裡沒外人兒。您可不用拿『聖上聖明燭照』來告訴我了,我從來都知道汗阿瑪聖明的。您得告訴我,紕漏出在了哪裡,我往後也好改,總不能底下奴才出事兒了我還不知道,還要勞動汗阿瑪他老人家。」輕快的語調,帶著笑音,彷彿在與一干貴婦閑話家長,說的是『噯喲,昨兒我們家小胖子把他阿瑪辮子給揪了』一樣。
梁九功一怔,旋即恢復了過來:「哪兒能呢。」梁九功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太子妃今兒穿一件石青江綢綉金龍貂皮褂,頭上戴著鈿子、插著點翠首飾,耳邊一對東珠墜子微微反著冬日太陽的暖光,口角含笑,正等著他回話呢。
見他不說什麼,她也不急,就這麼端笑著,看他這張四十多歲的太監臉,彷彿是在賞一朵蘭花一樣悠閑。梁九功心裡咯噔一聲,這眼神兒、這態度,如此有把握得讓他覺得像是看到了已經成佛了的某位皇宮女主人。
斂了斂心神,梁九功小聲道:「奴才,也是彷彿聽到了一耳朵……咳咳,這小子的事兒,還真是萬歲爺著人去查的。」
淑嘉依舊不語,梁九功咽咽唾沫,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小心地道:「是真的,在草原上的時候兒,萬歲爺著人回京查的。」
跪在地上的崔太監身子猛地一僵,一抬頭,見梁九功對著太子妃比劃著,在空氣中劃了一道橫線:「這一位跟萬歲爺說了什麼,晚上萬歲爺宣了海拉遜。」
淑嘉笑道:「難為諳達了,您就這麼一說,咱們就這麼一聽。崔玉柱的事兒既是欽命去查的,誰又能疑心什麼呢?」淑嘉知道,梁九功回答得這麼痛快,不止是因為自己的應對,更主要的是兩點:一、她是太子妃;二、她老公現在地位還挺穩。也不點破,又口頭道謝一回,才說:「諳達與林四兒認識的?林四兒,你送送諳達。」
林四兒領命,前頭給梁九功引路。梁九功跪安:「還有一樣,請太子妃可憐奴才,奴才領了旨的,要把這小子帶走。」一指崔太監。淑嘉道:「雖是如此,他卻也是在毓慶宮裡伺候過的,好歹叫他帶幾樣衣服出去也算是我毓慶宮對得起他了。」
梁九功一面說:「太子妃慈悲。」一面點頭,表示同意了。走到門邊兒,吩咐小太監,跟崔太監去收拾幾件衣服。出了殿門,一使眼色,林四兒會意,晚上要往梁九功那裡跑一趟了。
梁九功喝完茶,領了好大一筆賞錢,帶著小太監們回去繳旨了。小太監們呢,也喝了熱茶用了點心,身上暖和了,還分了梁九功漏下的一點殘羹,也心滿意足地走了。橫豎倒霉的不是他們,而他們又得了實惠,有什麼好不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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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的是淑嘉,她覺得自己被康熙給坑了。這崔太監明明之前就做壞事了,自己來了之後還制住了他,怎麼著不算有功也是無過。可康熙這一道旨意下來,這樣辦了崔太監,還用這樣的名目,固然是於胤礽名聲無損,卻顯得自己無能了。
她這還算好的了,慘的是崔太監,今天早上起床還是有人給端痰盂的,馬上就要被押著去勞動改造。雖然出門的時候,太子妃使人送了兩包碎銀子來,綠祍還說:「主子說了,給你大的,怕招眼,這些你倒是先拿去用罷。往後要好好做人啊。」
崔太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被押走了,途中不忘給押送的太監一人一塊銀角子,倒也少吃了不少苦頭。到了地頭,被康熙派人追加的人宣布他還要去領上二十板子,然後就在浣衣局看門了。
崔太監恨個半死,心裡把大阿哥咒得不成人形,挨完板子,趴在硬板床上,連個給遞杯冷茶的人都沒有,這種恨意就更深了。不得己,又散了些銀錢,才買通了個小太監,給他送了壺熱水,又尋了點傷葯。葯入傷口,更疼了,崔太監幾時受過這個罪?慢慢地,被疼痛折磨得有些變態了。
你告我黑狀?我也不讓你好過!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子可討厭你了,我要捏著你把柄,太子樂得收拾你!你等著!
另一個人,其委屈或許不如上兩個,但是被冒犯的感覺、對天敵的憤怒卻是絲毫不弱的。
胤礽很鬱悶,一大早好好的,父子倆還商議著,等葛爾丹徹底完蛋了,兩人要一起巡塞北、游江南,一補不能同樂的遺憾。
結果,康熙話風一轉說到了崔太監:「這個奴才不是好東西,」把一堆材料扔給他看,「背著主子做下這等勾當。也是你年輕,也是我不好,光顧著教你議政、告訴你民生艱辛,卻忘了告訴你要防備小人!」
康熙越說越激動,然後就叫來梁九功:「去毓慶宮,把崔玉柱給扠出去。」
沒等胤礽從崔太監的田宅數目中回神,梁九功已經不見人影了。胤礽眨眨眼,聽康熙跟他苦口婆心:「朕從不用便捷伶俐、言語不謹、奸詐之太監。用太監,不過取其當差勤謹老實,寡言穩重。即如梁九功,人甚伶俐,凡有差遣處,朕尚時加防範。今看毓慶宮內俱事實少年首領,並無有年紀之人,倘至爭兢、行兇、放火、關係要緊。」
胤礽等康熙停下來喘氣喝茶的功夫,連忙插話:「兒子覺著崔太監用著也順手,他在兒子面前也老實啊。」
康熙恨鐵不成鋼:「這等小人,最長於欺瞞主子了,你鎮日里,要議政、要讀書、習武,怎麼會費心盯著一個太監?能知道他多少事情?這些可都是真的!看這個,抄出來的田契,總假不了罷?!他一個太監,能有這些家當?有這些家當就不會當太監了,都是精窮的人才會凈身入宮。」
胤礽這才回過味兒來,合著這都是……打著我的旗號、貪污了我的錢吶!可康熙又不把這些贓款還給受害者了,他改而口頭安慰:「朕用這樣的名目,他借你的名義勒索的事兒就算抹過去了,」把兒子從太監索要紅包、霸佔田地案里摘出來了,「只是委屈你媳婦了,你回去與她好好說說,罷了,朕叫人說去罷。」
於是,淑嘉迎來了向她傳達口諭的乾清宮太監張齊林。隨同張齊林而來的,是康熙的一大堆賞賜,都要出正月了,這是明顯是補償了。如意、綢緞、金珠寶貝……
淑嘉只能接受了,康熙這算是給足面子了。
那邊兒,康熙正在給他兒子作人事安排:「高三燮雖言語鈍拙,而辨事誠實,語言謹慎,又識滿洲字,可以當得總首領。賈應選、趙國士二人,雖稍軟弱,坐性好,言語謹慎老實,宮內可以用得。呂有功、郭朝用,不拘何處可以當得首領。這些人都可用的。」
然後告訴胤礽,你在這兒吃個飯,把你媳婦兒也叫來,當面安撫。
胤礽心裡驚疑不定,為什麼汗阿瑪突然會查崔玉柱?等淑嘉來了,收到一個稍安毋躁的眼神,這才舒緩了下來。
吃完了飯,夫妻倆帶著一堆太監回去了,如康熙所說,高三燮做了總首領兼理胤礽的事情,淑嘉這裡添了趙國士,把呂有功放到擷芳殿,郭朝用調到小胖子那裡(目前小胖子在太子妃這裡),賈應選在惇本殿當差。
晚間,夫妻倆想避開人說話,正是時候,太監們不得入內,宮女都是淑嘉的自己人。
放下帳子,胤礽就問是怎麼回事兒。淑嘉道:「聽梁諳達說,是這個說了什麼。」依舊劃了一道橫線。
胤礽暴怒!差點沒掀開被子直接去找胤禔算帳!胤礽心知肚明,胤禔肯定告過他不少黑狀,但是沒有像這一回這樣見效。而且,康熙的處置像是打了他一扇耳光,彷彿在暗示他馭下不嚴、沒有慧眼不能知道底下人作姦犯科一樣。這對於一個太子來說,是個致命傷。
於是,被崔太監坑錢又當借口的憤怒被這種羞惱所取代。還有點遷怒地說淑嘉:「你怎麼也不知道?」
淑嘉道:「我也奇怪了,我都不知道的事兒,那一位是怎麼知道的?」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胤礽開始思量,身邊有姦細?這樣一想,哪個又都像姦細了,最後只好恨恨地說:「睡罷,以後說話做事都小心些,凡是咱們這裡的人都要老實點!你明兒就告訴底下的人,再要出事兒,汗阿瑪饒了他,我也不饒他!老大那裡我來想辦法!」
反了反了,我才想等他分府給他安釘子,他已經在我這裡安上了不成?
氣了一夜,第二天,卻是收到了消息,道是因為崔太監在外邊兒太招搖了,被人看不過去,才被捅了出來。胤礽啞然,許久才問淑嘉:「咱們這都成了瞎子聾子了?外頭都傳瘋了,咱們竟然不知道?索額圖也不說,你娘家那裡也沒傳信兒進來!得叫他們多打聽!」
與此同時胤禔大樂,對明珠道:「還是你的主意高,在外頭叫他們說,這毓慶宮的崔太監為非作歹。如今宮外都知道了,我那個弟弟,必不會再疑心我是聽誰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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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們勾心鬥角,奴才們也少不得連橫合縱。林四兒仔細回憶了與梁九功的對話,暗下決心,要事事靠前才行。
梁九功把徒弟送進來是為了什麼?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是?如果能趁著崔太監這個不是自己人的傢伙滾蛋,讓自家徒弟在毓慶宮的影響力更大一些,何樂而不為?
梁九功與人的心思揣摩得很透徹,昨兒晚上就告誡徒弟:「崔太監下台,不敢記恨辦他的萬歲爺,難道還不會怨恨一下頂替他位置的人么?」
「唉喲,我的好師傅,親爹,那我可怎麼辦?」
「看你那點兒出息!等著,太子和太子妃被宣到乾清宮用膳了,保准回來帶著新的首領太監回來了,萬歲爺最重視不過太子,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怎麼還會由著太子挑人?」
「那我什麼也撈不著啦?」
「懂個屁!乾清宮首領太監是顧問行,你師傅我只是個副首領,可誰能小瞧了我?」這話說得酸溜溜的,「在主子面前得用就行。」
「唉……」
「你嘆個什麼氣?比放屁還難呢!看著你倒精明,怎麼這會兒傻了?我今天為了你,把大阿哥都給賣了,你還給我嘆氣?!」
「?」
「拿到實惠的人,更招恨不是?你要叫崔太監記恨上了,他可是太子的紅人兒,尋個機會遞個話,有你受的,現在呢,叫他恨大阿哥去!叫他嫉妒高三燮去!你不就安全了?傻樣兒!」
「可……」
「蠢貨,伺候好太子妃,毓慶宮裡必是她說了算的!今兒我看她一眼就全明白了,虧不了你。」
「噯~」
好,伺候好太子妃,當她的耳目,告別人的黑狀。擷芳殿里的人要勤盯著,咱們三阿哥要伺候好了,有大阿哥的不好消息一定要及時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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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從來不給人停下思考的時候,如果你不能增強自身素質,走一步看三步,那就只好被淘汰。胤礽不想被淘汰,所以他最近努力地工作,認真學習,更加積極地跑到康熙那裡去賣萌。
康熙因為覺得拂了胤礽的面子,畢竟不好,也很有心補償他,事後又作了一次長談:「本來朕不該在這個時候辦了崔玉柱的,只是朕還要親征,再不辦,就來不及了。朕辦了他,還要善後,叫別人不要小瞧了朕的太子。」
感動得胤礽眼淚嘩嘩的。
但是,在外人看來,貼身太監兼毓慶宮首領太監被康熙打成了個半殘,這似乎是一個皇帝開始不那麼喜歡太子的信號。尤其,某些人覺得這是自己一狀告下來的功勞。
「八弟。」
「請大哥安。」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多禮?來,坐。」
乾東頭所,看起來兄友弟恭的一幕出現了。
胤禩端坐不動,既是禮貌,也是知道,胤禔肯定會先說話的。不然把他叫過來幹什麼?數杯里的茶葉有幾片么?
「八弟近來可好?我聽說,老五、老七的日子就在今年,你的好事也近了,有什麼用得著大哥的地方,可不要客氣。」
「大哥這麼說,弟弟先謝了。」
胤禔清清嗓子:「你近來可看了安王?那是未來弟妹的舅舅,可不能生份了。」
「大哥提醒得是。」低眉順眼的乖弟弟樣。
「咳咳,不光安王。旁的長輩也是可以說說話的,比如,叔王……伯王。」
胤禩明白了,胤禔這是讓他跑腿兒呢。叔王,恭親王常寧,有個閨女現在成了他們家大公主。伯王,裕親王福全,康熙最信任親近的哥哥。
他們,都跟胤禔很不對付。
常寧是因為胤禔對他哥哥不好,對自己也不夠禮貌。
福全,與胤禔的怨仇真是如山高似海深。一征葛爾丹,好好的打了勝仗,還被處份,一大原因就是胤禔。副帥跟主帥叫板,這仗還怎麼打?換了你也不敢把後背扔給這麼個爭功奪權的貨啊!末了,佟國綱死了,胤禔還有點懷疑是福全的黑手。最後呢,還叫胤禔給黑了一把,自己攬了所有的罪過。
福全不討厭胤禔,真是天理都難容。
可胤禔需要福全的支持,當他最大的對頭是太子的時候。可是自己明顯不招人待見,而他……也有些拉不下面子再去貼福全的冷屁-股。正好,小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揮作用的。
胤禩為人和氣,對誰都很客氣,誰都不討厭他。即使可惡如太子,也挑不出他的禮來。讓他去拉攏福全,估計這倆人一樣謙和的脾氣是很投的。
老八交好的人,可不就算是我的勢力?胤禔美滋滋地向胤禩布置了任務。
為人作嫁?胤禩的腳趾在靴子里扣緊了靴底。苦恨年年壓金錢,為他人作嫁衣裳。怎麼甘心?!尤其是……一想到要用自己忍氣吞聲、壓抑脾氣換來的好人緣,要給這個傢伙擦屁-股,怎麼甘心!!!
「大哥說得是,」含笑的聲音,溫潤悅耳,「弟弟正好明兒要去看安王老福晉,順道兒拜見伯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