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莎士比亞（三）

跡部景吾不知道同桌風輕雲淡的外表下是何等抓狂的內心。

他真心實意地感到了欽佩，這是何等的覺悟，將對莎士比亞的喜愛視作日常生活一般的平常之事。這是何等純粹的熱愛！

這樣的熱愛使跡部景吾產生了共鳴。

就像他如此熱愛網球一樣！

「真了不起！」他雙眼熠熠生輝地讚歎道。

「跡部君？」

「叫我名字就好。」

「額……小景？」

「雖然這個名字有點不華麗，但是你是我認可的摯友。」跡部單手扶額，露出張揚而驕傲的笑容，「小雪，以後我也這麼稱呼你吧。」

***

於是，某個周五——

「周末全英少年網球比賽的決賽，你要來看嗎？」跡部景吾邀請他知心的摯友。

中原小雪昨天才試著做了一張莎士比亞的卷子，正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聽見跡部這平靜中帶著自信的話，立刻振作精神，「啊，你進入決賽了嗎？恭喜你啊，小景。」

「超厲害的啊！」她毫不吝嗇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跡部每天有多忙她是知道的，除了原來的培訓課，學校活動，社交活動，最近還和她一起學古英語。除了古英語，還有他家裡要求他學習的德語，之前他還說想學希臘語，因為想看希臘原著。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

中原小雪都有點愧疚了，為了她之前跟跡部說，「只有讀原文才能更好地把握原著的精髓」這句話。

跡部居然還有時間精力去參加網球比賽，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一場規格很高的比賽。實在是厲害了。

跡部微微抬起下巴，自信而驕傲，「我給你留了三張票，你可以和朋友或者家人一起來看。」

中原小雪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瞟她，看來是很期待她去看比賽。

她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除了學習還沒有干過別的事。跡部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個朋友。

於是她斷然點頭。

跡部立刻拿出入場票，彷彿隨意地說：「全場最好的VIP位置。」

「謝謝你，小景。你真是太體貼了！」

「嗯哼~舉手之勞而已。」

***

放學時，蘭堂爸爸來接她，她抱著蘭堂的手，笑容滿面地把這件事講給他聽，「周末我們和中也哥一起去看比賽吧。然後我們可以逛一下倫敦。」

因為中原小雪要讀書，蘭堂把情報屋也開到了這個世界。

——某種意義上，這叫做「陪讀」？？？

雖然這個世界比他們的原世界要和平許多，但是這不代表就沒有黑暗的一面了。由於異能力者的先天優勢，以及稍勝一籌的科技水平，他們家的情報屋很快就聲名鵲起。

不久前，還和一個以酒為代號簡稱酒廠的國際性組織達成了戰略合作。

蘭堂想了一下，他的情報屋周末一定沒有工作，至於中也，他也一定沒有工作。

於是，他肯定的答應下來，「好啊。」

中原小雪很高興，「聽說博物館有詩人特展呢。肯定有蘭波和中也。」

蘭堂：「…………」

中原小雪：「我超喜歡蘭波！可惡——為什麼我的手這麼黑？抽不出蘭波。」她其實還是有點耿耿於懷，尤其是——

「我莎士比亞卷子昨天又沒及格。」

蘭堂摸了摸女兒蓬鬆黑髮的腦袋，安慰道：「但是你做蘭波的卷子也不一定能及格啊。」

「…………」

瞎說什麼大實話！

中原小雪鼓起嘴巴，「這能一樣嗎？我做蘭堂爸爸的試卷是心甘情願，為愛發電，不及格就不及格嘛……」她吧嗒吧嗒說著，臉上表情生動極了。

蘭堂忍不住笑起來：「不及格你又會哭鼻子。」

「才不會！」

「唔，之前做中也的卷子不及格哭著不肯理中也的人是誰？」

「……反正不是我。」

穿著厚厚大衣戴著耳罩也不掩俊美的法國男人拉著嬌小可愛的亞裔小女孩慢慢走著，說話夾雜著日語和法語。他們之間溫馨而默契的氛圍叫旁人看著也忍不住想笑。

夕陽落在他們身上，拉出相依的影子。

夕陽無限好。

另一個世界的橫濱某倉庫。

半個庫房都籠罩在逢魔時刻的昏暗光線里。

一聲巨響。

橘色捲髮的少年踩在交疊堆成數米高度的的黑幫身上，他的周圍還橫七豎八地躺著十數個動彈不得的壯漢。肩上披著西裝外套翻飛，少年壓了壓帽檐，不耐煩地蹙眉，「混蛋太宰又跑哪去了？」

塵煙散去。倉庫被毀壞的大門外晃晃悠悠地走進一個黑髮少年，黑色西裝，繃帶纏住一隻眼睛，笑得人畜無害，「呀，中也，你動作太快了啦。」

中原中也隨手整理一下手套，從人堆頂部一躍而下。他雙手插兜，表情很不耐煩，「是你動作太慢了。」

當初他第一次聽見太宰治這個名字，脫口而出「青鯖」二字。

「太宰治」在那個世界是和「中也」是關係複雜的損友，更是個與五個女人糾纏不休熱衷自殺的渣男。

但是脫口而出后看著太宰白凈的臉龐溫柔的笑容，他不免心生愧疚。雖然是兩世界的同位體，但是也不能隨便混為一談。就比如他和「中也」。

他立刻認真地為自己的冒犯道了歉，還心懷愧疚地為太宰準備了道歉禮物。

結果——

結果！！！

——事實證明，太宰治這個傢伙，叫太宰治的人，就是個能有多狗有多狗的混蛋！！！

*

說話間，港口黑手黨的黑蜥蜴有序而快速湧進來，將倉庫中人團團圍住。

「就是你們攔截了portmafia的貨物？」太宰治笑嘻嘻地打量幾眼，露出驚奇的表情，「明明是這樣的垃圾，居然還有此等勇氣嗎？」

落敗的黑幫成員露出怨憤的眼神。

中原中也懶得再管後續，「我的工作已經做完了，我先走了。」說著他就壓了壓帽子往外走。

沒走幾步就被人從后追上來，太宰治一臉自來熟地說道：「既然工作完成了，要不要去喝一杯？我知道一家酒吧很不錯哦。」

中原中也鄙視地斜了太宰治一眼，輟學的未成年黑手黨還是不想挑戰家長的權威。不過這不是他鄙視太宰的原因。處理黑幫攔截港黑貨物這個任務，太宰治全程摸魚，偶爾還會消失一會兒去自殺。他哪來的臉說工作做完了？

太宰治溫和地笑著，這位同樣是剛剛加入黑手黨的少年也未成年，容貌俊秀溫雅，猶如大家公子。他理所應當地回頭催促道：「你們快把人處理掉，頭目帶回港黑刑訊哦。」

下屬已經習慣了太宰先生的作風，齊齊應下。

太宰又笑著道：「中也，去嘛去嘛，去喝酒嘛。我們可是搭檔，森先生說我們要多相處培養默契。」

他抬出森先生的話，中也的表情就略一遲疑。

太宰治驚奇地略一眨眼，這個黑色小矮子還真的很信服森先生啊。

「這樣……」

正此時，電話鈴聲響了。

「尼醬，接電話咯~」是這種超可愛的電話鈴聲。

中原中也的面容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他幾乎是立刻掏出手機，笑起來，「小雪，放學了嗎。」說著，他腳尖一用力，幾個借力跳躍，跳到對面的一堵高牆上。

他的表情是這樣溫柔爽朗。毫無疑問，正在和他打電話的是他很重要的人。

太宰治神色終於發生了變化。

聽說森先生親自招攬了一名十五歲少年進入港口黑手黨，一加入就直接進入紅葉大姐的直屬部隊。毫無疑問的備受看重。

森先生還說：「中也君是超級難得的一顆鑽石哦。」

太宰治本來對這種事毫無興趣，但是隨後森先生叫他們共同處理荒霸吐一事。

先不說「青鯖」這個有趣的稱呼：）

——原來，這個「蛞蝓」根本不是人啊！

是異能的載體。

還挺有趣的。

他仰頭看那個站在牆頭滿臉笑意的傢伙，神情平和，鳶色的眼底一瞬間湧現晦暗的情緒。

明明不是人，為什麼會出現這麼生動、幸福的表情？

***

中原小雪窩在書房的懶人沙發上，穿著粉色毛絨絨的兔子家居服，閑適地輕輕搖晃雙腿，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沙發邊圍滿了高高的書堆，羊毛地毯上也隨處散放著各類書。

「中也哥，下班了嗎？」

她直接提出請求，「我想吃街頭新開那家店的奶油蛋糕啊~」

中原中也一口答應下來，「還要其他的嗎？」

「我不知道他家店還有什麼蛋糕啊。」

「那就把店裡招牌都來一份吧。」中也決定。

「太棒了！」中原小雪眼睛亮起來，彷彿有星星閃爍。嘴唇輕輕一撇，她抱怨道，「我昨天的卷子又沒及格。啊啊真的太遜了。我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正需要甜點來撫慰我！」

雖然知道妹妹只是在撒嬌，但是中原中也還是認認真真地想了不少話安慰妹妹。

「小雪已經很厲害了。」

「小雪是天才。」

「一定是昨天狀態不好。」

……

中原小雪捂著臉聽哥哥笨拙地誇她，中也哥的聲音超好聽的超有磁性，她真的超快樂。

不像蘭堂爸爸一點不會安慰人。

牆下，太宰治聽著中原中也類似傻哥哥的發言，嘖了一聲。

真是個蠢貨。

中原中也還有個妹妹嗎？

之前荒吐霸一事，港黑的金庫監控拍攝到前任首領的復仇宣言，同時橫濱多地也爆發了所謂荒吐霸的復仇之火的爆炸。森先生頒下銀之聖諭，讓中原中也與他搭檔，允許他調動黑手黨的所有成員，調查出事件的真相。

畢竟，那前任首領是在病床上被貼身醫生森先生親手手刃的啊，之後卻謊言首領傳位於他。而他則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結果——最後證明是森先生和蘭堂先生的合謀。蘭堂先生偽裝成先代首領歸來，又偽造黑色火焰，四處宣揚荒霸吐一事。森先生則配合出演氣急敗壞。

一個想要藉機釣出港黑內部的前首領黨，清洗港黑內部，順便打掉敵對勢力GSS；一個是想要釣出八年前異能實驗的知情人，消滅所有殘存實驗記錄，順便打掉冒犯家人的GSS。

當然，他們都得償所願了。唯有他和中也跑斷腿。

真是糟糕的大人。

太宰治記得蘭堂先生就是中也的養父。

小矮子居然還有個妹妹嗎？

情報上沒有寫呢。森先生知道嗎。

*

就在這時，一連串槍響。

是倉庫里就地處決黑幫的聲音。

中原小雪隔著手機都聽見了這陣槍聲，她連忙問：「哥哥，你那邊怎麼了？」

中原中也壓了下帽檐，看了眼倉庫的方向，語氣輕鬆地回答，「是港黑在處決黑幫成員。」

太宰治牽起唇角，饒有興趣的眯起眼睛。

中也居然這麼直白的說話嗎？

聲音那麼可愛的小妹妹會有什麼反應呢？

中原小雪瞭然，在中也哥加入黑手黨后，她可是好好惡補了一番黑手黨的知識。既然是當場處決那一定是冒犯了港黑的權威和利益。

「那哥哥你完事了嗎？」她只是這樣問道。

「我馬上就回家了。」

他這樣說著，電話那邊是小女孩甜甜的笑聲，「等你回家哦，尼桑。」

結束了通話，從牆上跳下來時，中原中也臉上幸福的笑容都還未收斂。

太宰微微垂著頭，稍長的頭髮遮住眼睛，他的唇卻上彎，「中也，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神色不明的太宰治，中原中也難掩嫌棄，「又是什麼關於自殺的垃圾想法吧。」

「自殺才不是垃圾想法。」

太宰治問：「中也，你在覺得幸福嗎？」

幸福這個詞，他的聲音十分輕飄，就像大風將至，瀕臨崩潰的一片沙。

「哈？」

「這是什麼白痴問題？」中原中也大大咧咧翻了個白眼，然後瞥了眼倉庫方向，乾脆道，「我下班了。」

太宰治看著中原中也的背影遠去，喃喃自語，「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默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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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解鎖情報：

1、跡部景吾，小雪的摯友1號

2、蘭堂從蘭波這個名字入手，已經查到了八年前爆炸的相關情報和自己的身份，為了永絕後患，他和森鷗外合作。假借前代首領復活和荒霸吐復仇，釣出港黑內部的前首領黨和八年前殘餘的實驗知情人員。順便誘使GSS這一敵對勢力以為港黑內部生變，狂妄開戰，從而得到報復GSS的理由，覆滅之。

3、時間線：森先生邀請——中也加入港黑——中也和太宰合作處理荒霸吐一事。

4、雖然故事的開端不同，但是雙黑還是彼此看不順眼。別看太宰這時還主動約他喝酒什麼的，這是因為他對中也的存在感到「驚奇」，而且他還沒有見過中也喝醉后的樣子。

5、另一個世界文豪的情報說重要也重要，但說不重要也不重要。畢竟兩個世界的文豪間經歷了一場魔改嘛。蘭堂倒是好好整理了一遍文豪的資料，說不準會派上用場。中也則是對文學欠缺興趣，除了中也和蘭波他很清楚外，其他的他都一無所知。所以他只簡單了解過太宰等這些「中也朋友」的生平，沒有看過太宰的書。至於小雪，她和中也情況類似，畢竟她是在搞應試教育嘛~

6、雖然說是應試教育，但小雪還是很自覺地周末去博物館看特展（捂臉~），可能這就是中也廚和蘭波廚的力量支撐吧~

7、蘭堂的情報屋事業兩界雙開花，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戰略合作組織酒廠未來幾年會成為卧底遍地走的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