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第10節

第10節

羅進對林立松進行屍檢,並做了病理分析,屍檢結果正如第三人民醫院的醫生所說的那樣,他死於右腎破裂。按理說人的腎臟深藏於腎窩,受到周圍結構較好的保護:在腎的後面有肋骨、脊椎和背部的長肌肉,前面有腹壁和腹腔內容物,而其上面則被膈肌所罩住,不容易受傷破裂。

病理分析結果認為林立松患有腎積水,本來就很脆弱的腎臟受到重力踩踏之後,很快就破裂了,破裂之後,血液積滿腹腔,由於沒有及時搶救,導致死亡。

林立松長年累月服用治療腎水腫的藥物,除了他的主治醫師和親人之外,比較少人知道他患有腎積水。如果這是一起謀殺案,那麼,兇手應該會知道他患有腎病。

在林立松是意外死亡還是被人謀殺這件事上,1號重案組展開了討論。討論結果有分歧。小克和羅進認為謀殺案的可能性比較大。呂瑩瑩和周挺、吳江認為謀殺的可能比較小,他們認為這很難操作,兇手沒有把握一腳踩破林立松的右腎,達到一擊斃命的目的。

經過對林立松白色T恤的勘查,上面只有兩種不同的足跡,而且只有兩個,沒有反覆被踩踏的痕迹,所以,吳江認為謀殺的可能性很小。

小克和羅進則認為林立松被人謀殺的可能性極大,因為李明山和楊木易從樓上跳下,不可能同時精準地踩到林立松的腎臟上,他倆可能是同謀,如果謀殺成功的話,我們是無法界定是意外還是謀殺,其實這是一樁精心策劃的謀殺案。

江一明站在小克和羅進這一邊,因為王山石一供出林立松預謀殺死池野,第三天凌晨林立松就死了,這種概率實在太小。只要有疑問,就必須展開調查。

江一明和周挺去找李明山,小克和吳江去找楊木易,先接觸一下他們,看他們怎麼說,再做決定。呂瑩瑩帶視偵組繼續查看魔鬼山腳下所有的監控錄像,希望她能在大量的監控錄像中找出嫌疑人。

從池野的人際關係和社會背景來看,他被魔鬼山下村民所殺的可能比較小,因為池野極少和村民接觸。

李明山住在江南新村16棟702房,今年26歲,身材魁梧高大,體重75公斤,未婚,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他父母是原來是菜販子,在市場賣菜的,只要一攢點錢,就拿去買房,目前已經兩套房子,資產上千萬。

但是,他們依然在江南區的羅沖圍賣菜,只不過從擺攤變成了菜市場的海鮮批發商,由於他們夫婦起早貪黑地做生意,對兒子疏於教育,使李明山變成一個吃喝玩樂賭嫖無所不能的富二代。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江南新村,找到16棟702房,原來這裡房子沒有電梯,去年16戶人家集資安裝了電梯,使原來約400萬的房子一下增值到550萬,而安裝電梯每戶只需20萬。

他們來702門前,按下門鈴,幾秒鐘之後,裡面的木門開了,一個年輕人疑惑地問:「你們找錯門了吧?我不認識你們。」

「沒錯,我們找的就是你,你是李明山吧?」江一明看過他的照片。

「你們是什麼單位的?」

「我們是市刑警隊的。」江一明示意周挺給他看警官證,周挺掏出證件,上前一步,把證件從鐵柵欄中遞給李明山看。他看了證件之後,點點頭,打開鐵門讓他們進去。

李明山的五官長得還算端正,皮膚白皙,頭髮濃密烏黑,眼睛又大又亮,是個標準的美男子,唯一的缺點是鼻樑平扁,還有一臉的痞氣也讓人不舒服,這都是父母從小沒管教而造成的。

「兩位警官,我賭博跳窗逃跑不對,可是我爸媽已經為我交了罰款,並不作拘留處理,是什麼原因驚動了兩位市局刑警隊的精英?」他走到冰箱面前,打開冰箱,拿出兩大碟紫紅色的櫻桃和葡萄,放在茶几請他倆吃。

「這事我們已經知道了,你爸和郭局是朋友,所以,沒有對你作拘留處理。但是,我們今天不是為這事來的,是為了林立松的死而來。」江一明看著他,想看他有什麼反應。

「這事我知道了,可是這是一場意外,和我沒有關係吧?」

「和你沒關係,我們會找你嗎?」江一明從手包里拿出一張列印的鞋印圖,在李明山的面前展開讓他看。

「這是什麼?」他淡淡地問。

「這是43碼的鱷魚皮鞋的鞋印,產生於2016年5月中旬,你當晚是不是穿著43碼的鱷魚皮鞋去賭場?」

「是的,難道穿這種皮鞋也犯法嗎?」

「當時你跳窗時,落地的時候是不是踩在林立松的身上?」

「我不知道,當時我只顧逃跑,忘了是不是踩在那個人的身上。」

「當時你為什麼要跳窗逃跑,難道你們家缺少幾千元的罰款嗎?」

「江隊,是這樣的,我高中畢業之後,從來沒有工作過,沒有任何收入,都是我爸媽養我,我這幾年來,先後向我爸媽要了181萬,這是我爸媽記下的賬。

「後來,我爸媽發現我會賭博,就不給我多餘的錢,每個月只給我1萬元零花錢,並警告我,如果再次發現我參與賭博,他們就一分錢也不給,所以,我絕對不能讓警察給抓獲,否則,我就斷了財路,因此,我必須逃跑。」

「如果賭場設在5樓以上,你敢逃跑嗎?」

「那當然不敢,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非死即殘,我哪有那個膽量?」

「你是第幾個跳樓的?」

「第二個,第一個是林立松,第三是誰我不知道,我跳下之後,感覺到踩到了什麼東西,趔趄一下,身子失去平衡,但是,我瞬間調整好身體,翻過圍牆,向萊山方向跑去。」

「你跳樓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地上躺著一個人?」

「好像有,那天的月光比較亮,但不是特別亮,月光只照到圍牆,沒有照到那個人,借著月光,我就往下跳,跳到地上之後,才發現地上有個人躺在那裡,總之,我不是故意。」他望著江一明,竭力讓他相信。

「你認識林立松嗎?」

「不認識。」

「認識楊木易嗎?」

「也不認識,我們都是在賭場里第一次見面的。」

「是誰叫你去藍水灣會所賭博的?」

「我們的老大陳耳,他是賭博的老闆,每晚抽水有七八萬,他對我很好,經常請我吃喝玩樂,只要他一通電話,我必定會去捧他的場。我知道賭博不對,不過是用大家認為所謂的公平方法,把彼此的錢搶到口袋裡來而已,但是,我總是無法控制自己。」

「把你跳樓時穿的皮鞋拿來讓我看看。」江一明覺得他說得比較靠譜,李明山和林立松不熟,無仇無恨,為了錢殺林立松的可能性比較少,因為他父母就是一座金山,為了錢殺人划不來。

江一明擔心的是有人要殺林立松,時時刻刻跟蹤林立松,剛好林立松跳樓摔倒爬不起來,接著李明山和楊木易跳到林立松的身上,但是,這不是致命的。

這時,真正的兇手躲在樓下看到這一幕,等李明山和楊木易逃走之後,利用特殊工具把他的右腎砸破,導致他死亡,而且不會留下痕迹,因為腎臟是受肌肉和肋骨的保護,不會輕易被踩破。

如果是這樣,兇手真是太狡猾了。

「江隊,這就是我那晚跳窗時穿的皮鞋。」李明山拿著鞋子走到他的面前,把鞋子遞給他看。

這是一雙43碼的鱷魚牌黑皮鞋,鞋底的花紋和比對出來的照片一模一樣,鞋子九成新,很少磨損,花紋清晰如新,一眼就能看出來。江一明把鞋子放進物證袋說:「我們必須把這雙鞋子帶回去檢驗,等你的嫌疑排除之後,我們會把它還給你。」

「還不還無所謂,反正是一雙破鞋。」

「這可是兩千多元的正品皮鞋呢。」

「這鞋子很晦氣,竟然踩到死人身上,我早就想扔掉了,可是我爸不讓我扔,說可以給他穿,其實我爸是穿42碼的鞋子,他哪會穿?他不過想叫我不要把鞋子扔掉而已。」

「我們今天就淡到這裡,在你的嫌疑沒有洗脫之前,你不準離開本市,萬一有急事要出遠門,必須打電話給我們。把你的手機給我。」

「江隊,你要沒收我的手機嗎?」

「不,我們要在你的手機里安裝定位器,方便我們監控你。」

李明山有點不願意,但是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反正自己沒有殺人,而林立松的死,總有一天會有說法的。江一明認為不能完全排除李明山的嫌疑,但是,又沒有辦法證明他是兇手。

江一明翻看了李明山手機里的通訊錄,裡面沒有林立松和楊木易的名字,也就是說,他們之間可能不認識。

吳江和小克去找楊木易,他家住在水一方小區,它靠近東海,離濱海路不到一公里,屬於江東區管轄。吳江對這個小區比較熟悉,他來過十幾次。他有個高中同學吳磊住在這裡,是做水運生意的,自己買了十幾條大船,搞水上運輸,已擁有好幾千萬的資產。

楊木易今年31歲,住在5棟801房,去年剛剛結婚。雖然吳磊和楊木易同住一個小區,但是,吳磊住在高層區的2604房,而楊木易住在低層區,8樓是頂層。

高層區的住宅面積在120平方米以上,吳磊住的是樓中樓,一共200平方米。楊木易的房子才75平方米,而8樓和1樓的房價最低。

吳江和小克來到5棟801房敲門,來開門的是一個老人,吳江把情況說明,老人才開門讓他倆進去,坐下之後,老人介紹說:「我名叫楊一雄,剛剛上個月退休,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楊叔叔,我是來找你兒子楊木易的,他在家嗎?」吳江看著乾瘦的楊一雄,他一臉的滄桑和疲倦,像萬里長征剛剛結束的老紅軍一樣。可見,他的日子過得並不開心。

「沒在家,這個逆子又惹什麼禍了?」他知道市局刑警隊的人來找兒子,肯定非同小可,可能攤了刑事案件,所以他聽了之後愣了一下。

「沒什麼事,我們想找他了解情況,他現在在哪裡?」

「我們也在找他,他老婆急得直跺腳。」他憂心忡忡地回答。

「逃跑了嗎?」

「對啊,江南分局要他去交賭博的罰款,如果過期不交,將要受到拘留,我們真不知道怎麼辦啊。」

「他沒有工作嗎?」

「唉,原來有工作,在江南區林業局櫃檯當收費員,那些砍木材的老闆要批砍伐證才能砍伐,而要辦砍伐證,就得交費,結果他是沒幹兩年,他就被開除了,因為他挪用了8萬多元公款,如果不是我出面把公款補上,他要被判刑的,我不知道怎麼會生一個這樣的敗家子來。」

「後來就沒去上班嗎?」

「對,就靠我和他媽和他老婆養著,他什麼事都不想干,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他皺著眉頭,心有無限憂愁。

「他的電話打不通嗎?」

「打不通,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請你把他的手機號碼報給我。」

楊一雄說出一串數字,吳江把它輸入手機的撥號盤裡,撥打出去,結果,還是關機,是關機就好辦,吳江最怕的是無法接通。

吳江覺得首先要找到楊木易,再對他進行詢問。吳江和小克離開楊木易家,回到重案組,把楊木易的手機號碼交給呂瑩瑩,叫她對楊木易的手機進行定位。

呂瑩瑩很快就通過定位系統找到了楊木易手機的位置,原來他的躲在萊山別墅區的111號別墅裡面,呂瑩瑩所用的定位軟體可以精確到5米之內。吳江和小克警車去萊山別墅找人。

111號別墅的主人名叫胡壯行,是一個做木材生意的老闆,當年他砍伐木村嚴重超過林業局批准的砍伐的數目,這事說大了,是要負刑事責任,說小了就罰一點錢。結果,楊木易為胡壯行量木材的村積時,減去了300立方米,從而使胡壯行少罰了好幾十萬的稅費,並免去牢獄之災。

因此,楊木易覺得胡壯行有恩於他,躲在他家裡最安全,因為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和胡壯行的關係。他們平時也不聯繫,因為,當時胡壯行送給了楊木易12萬元,如果被人查出,兩個人的後果都很嚴重。

當吳江和小克出現在楊木易眼前時,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把楊木易帶回重案組進行詢問,他身高大約177,體重大約75公斤,看上去神情卑微,不像一個賭徒。

「楊木易,你為什麼要逃跑?」

「沒什麼,我怕罰款,我已經身無分文了,只能選擇逃跑。」

「根據我們調查,你從來沒有賭博的習慣,為什麼那天晚上會去藍水灣會所賭博?」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都怪我那個奇葩的老婆。自從我被單位開除之後,家裡的開支都用我老婆的工資,她叫我去工廠打工,可是,我從小嬌生慣養,哪能吃得了那樣的苦?我便找理由拖著。

「她見我不肯工作,便對我說:你不工作也可以,但是,每天必須對我說三次我愛你。分別是早晨出門、傍晚下班和睡覺前。我一時找不到好的工作,就答應她了。

「可是,我是個很健忘的人,經常忘記對她說我愛你。當初我們有言在先:如果我少說了一次,就得給她100元,暫時沒錢就先記賬,以後慢慢還。久了,我沒把它當一回事。

「結果一年下來,我忘了說210次,我欠她21000元,她逼我還錢,我哪有錢還她?她叫我向我父母要。哼,叫我向父母要錢,不如叫我去死,我堅決不幹。

「她竟然對我說:我們離婚吧。我不可思議地望著她,好像她是外星人似的。我們是自由戀愛而結婚的,而且談了四年戀愛,結婚也兩年了,哪有說離就離的?

「我堅決不同意離婚。她說不同意就分居,然後向法院起訴離婚。我哭著跪在地上求她別離婚,可以用其他方式懲罰我。結果她堅持叫我給21000元,否則,只有離婚。

「我答應給她錢,可是我哪來的錢?就在我愁眉不展百般糾結時,我的朋友阿毛對我說:不如去賭場試試手氣,也許能贏回好幾萬呢。我想了許久,認為只有這條路可以走,因為一去賭場,老闆就會借給我兩萬元賭本,一星期內不用利息。

「於是,我在阿毛的引薦下,去藍水灣會所賭博,結果,當我快把借來的錢輸掉時,警察來敲門了,我看前面有兩個人跳樓逃跑,我也爬上窗戶跳樓逃跑了。我不能讓我老婆知道我參與賭博,否則,她絕對不會原諒我!

「後來,我知道警察要找我罰款,我已經身無分文,加上怕賭場老闆催債,只能潛逃到胡老闆家,他對我還不錯,管我吃管我喝,但是,他叫我不要開手機,否則會被警察找到,沒想到還是被你們找到了。」

楊木易哭喪著臉,像死了爹媽一樣,心情低落到極點。他畢業於省林學院,好不容易在江東林業分局找到工作,卻因為吃喝玩樂而挪用公款,落到如今的下場,能不沮喪嗎?

「你是第三個跳樓逃跑的人,你跳到地上時踩到人了嗎?」正是因為楊木易第一次參賭就出了人命,所以,吳江覺得這不是巧合,是件概率非常低的事,就像跳樓自殺砸死人一樣。

「好像有踩到什麼東西,對,應該是人,是第一個跳下去的人,因為第二個跳下去的人正在爬圍牆。」他想了想說。

「那天晚上你穿什麼鞋?」

「就是穿現在穿的鞋子。」他把腳上的黑色皮鞋脫下來,遞給吳江。吳江認真看了一下,這雙花花公子皮鞋的紋路正和印在林立松T恤上的鞋印一模一樣。這說明楊木易沒有說謊。

楊木易敢承認他踩到了人,可以減輕他的殺人嫌疑,他們調查過楊木易和林立松以及李明山,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聯繫,但是,依然不能排除楊木易有殺人嫌疑,可是要如何才能證明他是兇手呢?

詢問完楊木易之後,吳江叫人把他關進河東拘留所,以賭博和逃避警方打擊為由,拘留他15天沒有問題。這種人得好好教育一下,否則,他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可以投機取巧地悠然生活在這世界上。

當然,這也是防止他畏罪潛逃,萬一他是兇手,再次讓他逃跑的話,那就很難找回了,追逃甚至比破案更消耗人力物力,尤其是兇手逃到國外之後,可能要經過很多年的努力,才能把逃犯抓回國,賴昌星就是最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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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復仇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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